血肉泥偶,一个当代只有弱化版本的魔法,如今却在诺阿的手中被还原成能与天使对峙的召唤法术。黎莉娜看得目瞪口呆。或许只有她的老师所描述过的召唤水巨灵,才堪与此匹敌罢。不过最让她心痒难耐的,是诺阿逃脱了天使必死一击的技能。术士也是人,如果被当胸刺出一个大洞,恐怕也难逃一死。难道是幻术?可幻术对几乎屏蔽一切精神系法术的天使会有效吗?

也只有她才有这闲暇研究魔法。

对于科林准将及努瓦雍军,此时的情况是己方的术士克制住了对方最强的武器虽然那个法术怎么看都有些诡异,那么他们要做的就是竭力抵御考伊科军队最后的反扑。只要顶住这一波,就能把最后的最后的胜利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伯爵领的贵族私兵都派上去了,原本作为突击队的佣兵团随时准备补漏。就连农兵,剩下还能动的,全部被压到战线上。

而考伊科一方。权天使在无法取得突破之际,冒着不惜摧毁瓦希德意志的风险,向他传递的大量指令。即使瓦希德或许是她的最后一个精神波适格者了。

“神说,要有光,因而光芒照射大地。神说要有水、空气和喝它们、呼吸它们的万物生灵,因而世界充满了生气。而神又将睡眠和复苏赐予生灵,使它们可以回归到他的身边,接受他的祝福或惩罚。”瓦希德像是一个傀儡般念诵着创世纪的一篇。“我们的身、我们的魂,都为神所创造。此刻,神需要他的造物的帮助。我们又岂能不舍和退缩。”

他的脸上露出的圣洁笑容,即使是被唤回来的孟台绥尔也不由色变完全不是正常行为啊!

“渺的我们,必须为天使的战斗做出贡献。”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吐出那个词语。“牺牲!献上我们的血和灵魂,来结束这场战争。”

父神教所谓的牺牲,换而言之就是以活人的生命,换取神赐予的力量。虽然据说效果显著,但终究不为多数人所接受。无论哪个宗教都不会动辄把要人奉献生命放在嘴上宣传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坚信徒。相反,今日的修行换取来世的幸福,才是绝大部分信仰者所期盼的。

孟台绥尔看着瓦希德期待的目光,不禁汗毛凌立。没错,他的确是把瓦希德视为部族兴起,更是他个人能够载誉而归回到圣座的希望,但绝没想过要把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给奉献出来啊。不止是他,周围其他的考伊科军官、骑士团的骑士,都是满脸的惊诧和慌乱。对于牺牲的态度,教义的指导意见是怜悯而非鼓励。父神教为此甚至不惜为此编纂了信徒死后灵魂进入神界的幻境。而视生命如草芥,随意将平民百姓血祭的,不正是邪恶的龙神术士们的行径吗?新来的主教,圣座派来的使徒瓦希德,他这是要干什么

“放心,我会紧随着,和你一起进入父神的怀抱。你……,只是先行一步而已。”瓦希德温柔的劝说,换来的却是孟台绥尔惊惶地摇头。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刚才就冲进敌人阵营里拼上一把呢。

“慈悲的父神,会允许这样的……牺牲吗”身后一个人畏缩地问。在考伊科这样的边境地区,宗教理念还是非常淳朴的。活人牺牲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了。

”这是教义所允许的。”另一个声音瓦希德代替沉稳地回答。

众人抬头,才发现是自贬身份为一名普通士兵的圣骑士哈木札。别说,他的出现,让所有人的心境都为之稍稍安定。

“父神历八56年,撒加塔伊诺帝国入侵初生的至圣联合,并以其背信弃义的袭击侵占了大片领土。当时南方战区的将领,使徒穆尼尔uir,在战场上奋勇拼杀,后方家乡却传来家破人亡、妻女受辱的噩耗。悲愤之下,他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换取至高神对凡界战争的介入。他死后,信徒的军队为之激励而死战不退。而此后一个月间,帝国军因行军途中遭遇洪水,以及由此引发的瘟疫,兵力和战力折损大半。信者的军队和各地志愿前来的援军借机反击,终将入侵者赶出家园。而毁灭了穆尼尔家乡的罪大恶极者,帝国将军尼尔斯菲利普斯isiis亦在此战后死于瘟疫。据说死亡时全身溃烂,散发令人作呕的恶臭。”

哈木札的面孔,严峻地仿佛一尊雕塑。

孟台绥尔和其他人不由赞颂:“扶助弱者,慈悲莫过吾神无恶不惩,至正莫过吾神。”

若是科林准将听了,必定对至圣联合的一面之词呲之以鼻。比对方宗教国家更为文明开化的帝国史书中,描述的是父神教丧心病狂,掘开了河道的大堤,造成东征大军辎重全失。而瘟疫,则是敌军故意将被其虐杀的我军尸体抛入泛滥的河水所致。至于那位败军之将,倒的确是叫尼尔斯菲利普斯。不过他实则是在回到帝都后,因畏惧皇帝的震怒而自裁,倒是勉强保全了家族的名誉。不过在场都是父神教信徒,自然不会把信仰异教龙神的家伙给自己脸上贴金当回事。就算接受过正规战史教育的科林准将当面解释,他们也一定会问你们帝国军在局势大好的情况下最终却大败亏输。要说其中没有神祗的介入,这样的话只能用来骗孩子吧。

“你还以为这是一场凡人间为了些许鸡毛蒜皮利益而挑起的战争”瓦希德目光扫过饱经战火的圣骑士,即使年纪大了足足一轮,地位上也相差不多,哈木札还是不由生出一股被看破了一切的畏惧感。“黑衣的术士,那是神之敌。他的出现,意味着这里已化作信仰战场。若败,则我们和我们的子孙后代都将失去心灵的容身之所,成为肮脏的异教徒,或者流离的无信者,再听不到神的教诲。所以我们必须胜,不惜一切代价。”

权天使落于下风,甚至拙于抵挡的情况,暴露在考伊科军每个人的面前。谁都知道必须有所举动,否则天使将被龙神的爪牙击败。

“让我来吧。”作为使徒的守护者,骑士孟台绥尔虚弱地做出选择。这不是能不能回圣座的问题,而是他的灵魂和信仰的归属,以及他的家属能不能继续在这个国度生活下去的问题。

瓦希德虚弱地摇了摇头。“不够。天军需要以完整的姿态降临到这世界,与神敌展开决战。你一个人的分量……,不够。”

“我来!”“我来!”……其余的骑士和考伊科军官一个个自愿站了出来。这个时代,教廷的底层成员,信仰无疑是极其坚定的。反而是一些高层,因为权力和财富而渐渐腐化堕落。

瓦希德的目光,投向圣骑士哈木札。神界的通道,可不是光凭人数就可以打开的。灵魂的适合度,信仰之力的容量,意志的坚韧,各种条件缺一不可。这里除了瓦希德本人,也就只有哈木札的信仰之力,堪堪可以撑开让天使本体进入的通道。牺牲自己不,还没到时候。

“我愿意践行先贤穆尼尔之道。”哈木札谦卑虔诚地低下头。

实际上,他没有别的选择。一手打造的考伊科军已是军心不稳。如果使徒瓦希德没有介入,没有召唤天使的话,单凭麾下的军团兵和老兵,即使对手有雇佣军助阵,他也有信心一战而胜。可惜,这世上最难解决的就是如果两个字。作为至高神关注这场战争的标志,天使降临战场。而另一方面,龙神在现世的践行者高阶术士也出现了。如果天使不敌,对于虔诚的信徒们的打击绝对是致命的。若真如瓦希德所言,此战是异教徒的努瓦雍领主筹划已久的阴谋,那么败的结果整个考伊科谁都承担不起。如果自己的牺牲能换取战斗的胜利,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此时此刻,哈木札的面孔并没有毅然,也没有慷慨激昂,而是一切如常的平静。使徒瓦希德的神情也没有任何起伏。他的手交叠在一起,放在圣骑士的额头上方。

光,被汇聚到圣骑士的上方,将他的铠甲照射得闪亮,就仿佛第二个降临到凡界的天使。这是权天使将使徒瓦希德所定位的通道,扩张到牺牲者身上的效果。哈木札感到炽热的力量,从头顶注入他的身体,神圣地令他不由自主地跪下。他的全身上下,仿佛充满了神所赐予的勇气。即使是在他的身边,即使是远离他的考伊科士兵们,都能感觉到那不同寻常的脉动。

孟台绥尔看着这一切,狂热中不觉有些异样的情绪是后悔,还是嫉妒

为什么他所守护的、所侍奉的使徒没有将这荣耀降临到他的身上,反而给予了与瓦希德若即若离,甚至在他看来有些桀骜不驯的哈木札。难道就因为哈木札是圣骑士,就因为他拥有更坚定的信仰那么忠诚呢。使徒亦是凡人,教廷也并非只有瓦希德一个使徒。如果不能提拔、奖励自己人,又如何在群雄并立的父神教廷中据有一席之地呢。难道一辈子就在这边疆的教区消磨下去,和神恩能力堪比圣教骑士团团长的圣骑士哈木札那样,像个老农似得在田地间劳作,还乐此不彼他微微抬起头,偷偷窥视念诵祈祷中的使徒。瓦希德的目光却在此时猝然扫了过来,那锐利的眼神仿佛穿透了他的灵魂。孟台绥尔不禁全身发颤,冷得像是跌入一个冰窟。然而,他发现使徒的的脸上并没有显现出厌恶或鄙视的表情,而是……慈悲和怜悯。

然而随即,哈木札的情况就发生了极大变化。

光明的、炽热的能量,源源不绝地送入他的体内。此时此刻的他,似乎拥有能够一击劈开大地、斩断星空。他的身体毕竟是凡人,根本无法容纳这些力量。哈木扎此时也只得竭力忍耐。但是这烈火焚身似的痛苦,却不是单靠忍耐就能克服的。

“啊!”他终于忍耐不住,用怒吼来压制那种痛楚。

从星界传送来的能量,在他的身体中央渐渐凝聚,越来越炽热,同时竟仿佛有了生命般开始脉动。嘭,嘭,宛若心跳的震动,由缓转急,转瞬便如骤雨般急促。更是让哈木扎有苦难言的是,这股脉动似乎要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手脚,躯干,直到他的嘴唇、他舌头、他脸上的肌肉,都一个个不再由他掌控。只有呼吸,大口大口地呼吸,饥渴般吸入肺部的大量空气,才让他感觉到自己依旧还活着。而即使那呼出的空气,也带着足以蒸发血液的热量。

考伊科军,乃至远处的努瓦雍军,所有人看到的,是神圣的光环笼罩在圣骑士的头顶。然后光和热,从圣骑士的身体辐射出来。那身影越来越亮,亮到无法直视。而那虔诚祷告的姿态,更是将他化作了一座活生生的神之殿堂。周围,笃信至高神的考伊科军官们都深深地拜服下来,将谦卑和崇拜奉献给降临凡界的神迹。一时间,考伊科军队的士气达到了顶峰。异教徒的努瓦雍人,在神的光辉中簌簌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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