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恶说着,也试着去控制着腿晃动速度,发出声响也由原来的杂乱无章,慢慢有了节奏。
这贼儿得意一笑,还不尽兴,控制着脚上金铃摇出一首曲子来,也不是什么高雅调子,正是青楼女子唱来与嫖客互相挑弄,你摸我来我摸你的十八摸,一边摇动,一边眉飞色舞,随着铃声怪声哼唱着。
钟晓哪里听过这等烟花巷里的风尘曲调,只是看东风恶一脸陶醉的表情,也知道绝不是好东西!不过听刚才还乱糟糟的铃声只片刻就能敲出曲子来,不由为李夜墨担心起来,墨哥也能做到这样吗?
李夜墨心中腾起一股火来,但凡能摇出韵律,想摇出曲调来自然也不是难事,东风恶从未练过,却一次成功,确实对腿法一道研究颇深,可这么多的曲子你不摇,偏当着晓儿的面摇这恶俗下流的曲子,真是该死!再看东风恶,只觉得这贼儿的绿豆眼直往钟晓身上瞟!
李夜墨绷着脸,也控制着金铃忽快忽慢,忽明忽暗,摇出一首曲子来,铃声清脆动听,十分悦耳,这曲子却含着股子杀气,正是将军出行,两军交战的边塞曲——将军令!摇动着就冲东风恶跳将过来。
右脚的将军令正摇到两军交锋之时,金瓶乍破,急促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左脚也跟着快,单脚跳动,忽左忽右,跳起是一串流光,落下就踩上七星!
东风恶这次有些慌乱了,连十八摸的小调也碎成一片嘈杂,飞步后撤,拉开与李夜墨的距离。
“飞蒲草,你这是偷袭!”东风恶指责道。
“这不是你自己想看到的吗?”李夜墨不屑道,要说东风恶摇出十八摸没有别的目的,说什么他也不信!
东风恶咧嘴笑笑,双手左一下右一下,打着拍子,又唱起十八摸来。
“桃花帐儿,玉人楼儿,红烛儿暖得骨儿酥透,薄轻纱儿罩了个白玲珑,水似的一朵软芙蓉!郎啊郎!……郎君儿你来摸摸瞧儿!莫说这天干干、火儿焦,痴春的猫儿百爪儿挠,月儿它才欺上柳树梢儿,着急——着急难过了今宵……”
“东风恶,你给我住了口!”
李夜墨大喝一声,说罢,飞身再向东风恶跳去。
“诶——老子还偏不住口!”东风恶绑着金铃的脚向上一蹬,摸着天!慢慢向下,正冲李夜墨的脸,摆出女子勾人的媚态,坏笑着唱道:“一摸儿到那乌云儿里,黑漆漆好似团绸儿锦缎,绣着翡翠珠花、一支步儿摇,油亮亮还透着桂儿花香!羞的奴儿……羞的奴儿乌丝乍儿开流到了腰儿,流下了两支缠嘴鸳鸯!”
李夜墨一瞧,好哇,这是把我当做了勾栏里的婊子!头一低,避过东风恶的脚,向下一钻,双手向上搂住东风恶的腿,霎时东风恶下盘空虚一片,只消李夜墨的肩膀向前一顶,非摔他老乌龟似的四仰八叉!
东风恶却也不躲,被李夜墨抱住的绑着金铃的腿尤自晃个不停,若仔细听,虽有些杂乱,倒也在十八摸的旋律上。
呸,这个淫贼!
李夜墨抱着东风恶的腿,向前一顶,谁料东风恶不退反进,另一条腿也冲李夜墨的脖子缠了上来。
听着耳畔十八摸的调子,李夜墨巴不得离这淫贼越远越好,抬脚直踢向东风恶的小腹。
东风恶身子一抖,顿时刚抬起几寸的右脚又着在地上,身子向后一仰,好一个铁板桥,头只差尺许就点在地上!不等李夜墨这一脚再砸将下来,身子向旁一晃过,侧身翻过,已是背对李夜墨,让李夜墨捉着的腿,向上抬到了极点,摸着天!尚还在晃动,而李夜墨抬起的脚也让他挟在了怀里。
钟晓惊叹,这东风恶人品恶劣,本事还是极为了得的,但这招向前飞腿,摸着天!陡然一扭变个后飞腿,还是摸着天!戏班子里的台柱才有这样的功底吧!
李夜墨扛着东风恶的腿,东风恶抱着李夜墨的腿,两人就这样前后站在一起,那两条腿犹自晃个不停,宛如两条跳上岸鲶鱼,甚是可笑!
“东风恶,我可捉住你了!”李夜墨喝道。
“捉我?老子这铃还响着哩!”东风恶坏笑道,说着伸手用手背轻拂过李夜墨的脚,继续唱道:“二摸摸到对儿菱儿嫩,小菱角儿盈盈只三寸儿,攒两支苞苞裹儿,开了颤巍巍一双五瓣并蒂儿莲儿……”
李夜墨将腿从东风恶怒挣开来,“贼!对谁发春呢!”
“嘿嘿,可不就是墨姑娘你吗?”
东风恶也顺势将自己的腿挣出,竖起大拇指晃了晃,笑道:“历数我劫过的姑娘,你墨姑娘可是这个——啧,头牌!”
李夜墨怒火中烧,左右的受他侮辱,真想一走了之,可一想到晓儿,咬咬牙,不再答话,复冲上去。
这次李夜墨尽施周身解数,与东风恶斗作一团,两团金铃砸个不休,好似星驰电走,又如暴雨狂风,刘府里的人也都闻声纷纷赶来。
“三摸摸到玉额头……”
“四摸摸到一弯柳儿……”
“五摸摸到樱桃儿口……”
……
树上的短香烧了一多半,东风恶十八摸唱到了十六摸,把李夜墨上上下下摸了个通透。
“钟姑娘,和李公子相斗的这人是谁?嘴里不太干净,却也是好本事呢!”刘海宁拄着龙头杖向钟晓问道。
“不是别人,这便是天下第一淫贼东风恶了……”
刘海宁听钟晓一说,身子一颤,忙问道:“报官?要不要报官?”
“刘员外,不必报官,他今天敢来,咱们二三十号人一人一棍,手脚给他敲个骨碎筋连!”
家丁伙计,周边庄户抄起木棍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钟晓看李夜墨与那淫贼还在恶斗,忙拦住刘海宁等众人,“不必报官,我们江湖上的事讲个快意恩仇,可不能让皮狗子插手!”
“一拳难敌四手,我们派几个人,给小英雄打个帮手!”一个庄户道。
“不成不成,须得是一对一才是英雄好汉!你们瞧树上那支香,燃尽之前,墨哥一定捉得住他!”钟晓心里道,见你们人多,这淫贼若是跑了,谁能拦住?之后再去找他可就如同大海捞针,这针还还游得飞快!
刘海宁和庄户们看树上的香已经烧到了尾巴,火光都要挨在树干上了,只顶着寸许长的香灰,怕是来一阵风,香灰能就连带那朵火光飘落下来,不由问道:“钟姑娘,小女侠,若是这香烧完了,李小英雄还没捉到那贼会怎么样?”
“不会的,”钟晓用力揪着裙子的一块,似乎抓紧自己的裙子,那团火就不会熄灭,说完又补充道:“一定不会的!”
“墨姑娘,有趣吗?”东风恶摇着十八摸,大声嘲弄。
李夜墨咬着嘴不理他,前扑,前扑,再前扑!
“墨姑娘,你倒是抬头看看树上的香!”东风恶道。
李夜墨不抬头,疯了似的继续前扑。
“别来了,这香燃尽了,是老子赢了!”东风恶大笑道。
李夜墨还是不停,一脚摇铃,一脚幻化北斗之势,脚下七星北斗步愈加顺畅了,任东风恶怎么跑,竟有点星辰无数,行迹万千,可再走多少载岁月,也不过画出一道道星轨,徒徒绕斗飞旋!
“一道鹤这七星北斗步还是有些门道,若是他本人使出来,老子就乖乖缚降了,至于你嘛……嘿嘿,老子不怕!”
东风恶见李夜墨七星北斗步初时还没什么出彩之处,不过斗了一炷香,竟愈渐纯熟,有了丝巧夺天工,法乎自然的味道,虽仍是不及他,心里也有着些许吃惊,嘴上却不承认,径直躺在地上——若是再追逐下去,不等李夜墨摸到铃铛,香可就真的灭了!
“任尔斗转,我星偏偏不移,哈哈,老子这不动如山躺专破你的斗转星移步!”
东风恶环抱双手,舒服躺在地上,高高抬起绑铃的腿,随意摇着,任它铃声大作。
“呸,舒服死你!”钟晓杏眼圆睁,在一旁骂道。
李夜墨再冲上前去捉铃,东风恶抬起的脚左摇右摆,李夜墨便上下扑闪个不停,每每只差上一丝半厘,却总也捉不住。
“李小英雄,香快燃尽了,我们一起上,打死这淫贼!”众庄户纷纷喊道。
李夜墨抬头看,果然就剩一丝火星点在树干上,熄灭不过是片刻的事。
“墨姑娘,老爷的脚就这么香吗?这么招你喜欢。”东风恶坏笑道,更是把绑铃的脚抬到鼻子前闻了一口,一脸陶醉道:“哎呀,这是刚才墨姑娘屁股上的桂花香!”
李夜墨不理会他的下流话,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回头看了眼树上若隐若现的火光。
东风恶以为李夜墨准备放弃了,着急道:“小崽子怎么不来了?还有机会呢!”
“来,这就来!”
李夜墨陡然一个虎扑,却不是捉脚上的铃,而是直接压住了东风恶。
“墨姑娘别性急,着急难过了今宵!”东风恶一边死命推李夜墨,一边下流话蹦个不停。
抢铃是抢不到了,只消片刻东风恶就能挣脱出来,本事不及他,时间已经到了尽头,如何才能捉住东风恶?
赌斗,就是在规则的笼子里跳舞,对抗不可战胜的对手,穷途末路时也只有借这笼子捉着对手,才能争取到那寥寥无几的胜算……规则如何?金铃必须晃个不停,铃摇身动,铃定身停!
铃定身停,铃定身停……铃定身停!
李夜墨紧抱着东风恶,环住他的双臂,如同深情相拥的恋人,两张脸紧紧贴在一处。
庄中女眷们看得脸上发热,只是捉铃,这二人怎么在地上打起滚来!
啧啧,怕惊断袖理宝剑,同赴云梦共射犀。钓鱼池上龙阳泪,灵公桃园果犹鲜!可怜仍是恩缘浅,不动真心只为铃!
李夜墨抬腿猛踢向东风恶脚上金铃,只听金石碎裂的一声响动和两个男人闷哼一声后,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一颗金铃,孤独的晃动着。
钟晓赶忙抬头,看树上的香。
就在这一刻,火光突然黯淡下来,彻底没了光彩。
“飞蒲草,其实我更喜欢女孩子,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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