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净的客房中

白瓷红釉,纹有枫叶图案捧在我手中,团团袅袅香烟从杯中升起,扑在我脸上,痒痒的,却很舒服。那茶香似兰非兰,似莲非莲,在兰的素雅与莲的清幽之间,更多了一丝飒爽。只是一闻,便已知是好茶。

我原是不会品茶的,但自从进了邵府后,小姑姑说身为邵府之人,无论男女,茶道、酒道不仅都是要会,还都要精。唯有这样,才不会在那些王公大臣面前失了身份。

只是我现在年幼,所以先从品茶开始,等到束发,再慢慢喝酒。拗不过小姑姑的坚持,我便开始饮茶,虽只有一月之余,可我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能辨出所有名茶的味道,并且从没错过!而与此同时,我也发现了茶中乐趣,对茶道,便是越来越有兴趣。

因此对于面前的茶,我毫不吝惜的赞了两个字。“好茶!”

对于我的赞美,曲药海微一欠身,恰好掩住上扬的嘴角,但语气中多了几分喜悦之意。“小东家喜欢,便是这杯‘枫林晚’的福分。”

并不是我孤陋寡闻,只是我真的从未听过有叫枫林晚的茶品,故多嘴问了一句。却没想到我的虚心问询换来的却是阿夏的嗤笑。

“不是阿夏要笑您没见识,只是这四季景可是我家掌柜的拿手之作。咱不说别的,就单是在这南宁城中,想要我家掌柜这四季景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说到这儿,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后,皱着眉,轻哼一声,一脸的轻视不屑。

如此表现自然是让我与归燕气愤不已,但让我更生气的是,一旁的曲药海虽然对他是皱眉暗示不要再说下去,可心中却是暗自默许他这样的作法,显然是他们一个唱白脸,另一个则唱着红脸。名义上是曲药海在维护我,可实则却是摆明的看低!

这样的口是心非让我不由觉得心中一阵阵犯怵。初到邵府时,我不是没见过这样口是心非之徒,然而这一月以来,即便说老一辈仆从们依旧对我是两面三刀,却断然不敢如此当着我面轻视与我!而那些年轻的仆从则像见霜一样,对我无不言听计从。他们这般,自然使我觉得这是他们理所应当的表现,可现在曲药海这般全然不把我放在眼中的表现依旧令我无法适应,甚至是怒火中烧!

怒火中烧的后果便是,“腾”地一声,心中的怒火全然爆发!头脑一热,什么“敌不动,我不动”的理论全让他滚一边去!我现在心中只想狠狠地教训他,好让他不要如此不分尊卑的后果!

心中怒火渐盛,我的头脑却越发清晰,脸上更是一片天真烂漫。也许,我应该好好谢谢那神秘人给我的信,如果不是他早早写信告诉我对付曲药海这样的人要学会隐藏情绪,或许此刻的我早已露馅。

对于曲药海主仆二人的互动,归燕也像是看出了端倪,因而亦是气愤不已!她正想说什么,却听到我故作懵懂地说道:“原来这茶还有这么大的名气啊!天赐真是孤陋顾闻了。”边说边又慢慢品了一口,“素而不俗,清而不淡,入口清雅,回味无穷。颜色虽不及大红袍那般艳丽,可味道比红袍更醇和爽口。”

归燕听着我的侃侃而谈,不由有些愣了。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曲药海的神色不由亮了起来,抚掌赞道:“没想到小,小少爷也是爱茶之人!曲某今日算找到知己了!阿夏,快!去把我屋中的四季景送到小东家府上,算是曲某对知音的回报。”

我原不想接收,怎奈曲药海盛情难却,而且阿夏早已在听到曲药海吩咐后便一溜烟地窜出去准备,丝毫没有要询问我的意愿。无奈之下,我只得点头允许。

曲药海见我收下,更是高兴,边坐到客座,边侃侃而谈起他在茶道上的得意之作。

说实话,我并不在意曲药海说的这些东西,再加上先前对他态度的抵触,早就萌生想让他停下的想法。可刚刚拿人手短,而且刚才的茶确实不错,想来以小姑姑的性子,必然会喜欢此茶。又想到归燕曾说过,小姑姑乃是因心内郁结,故而致使当初小产后身体一直不好,若是这茶能让小姑姑开心,必然对她的身体大有好处。想到这些,我只得咽下口中抱怨之词,耐着性子继续听曲药海探讨他的“茶经”。

我原以为曲药海的“茶经”最多只会讲半个时辰就会厌倦。然而,我似乎低估了曲药海的耐心与兴致。转眼近一个半时辰过去了,我坐得腰酸了、腿麻了、屁股下像是铺了层钉子,怎么都不舒服了。可偏偏曲药海依旧没有想停下的意思,而且大有愈说兴致愈高,完全不想停下来的样子。

他说得起劲,我却听得头痛。或许是因为我喜静不喜动的缘故,所以我宁可自己在屋中抱着《茶经》自己慢慢琢磨一整天,也不喜欢有人在我耳边说个不停。现在被曲药海说了这般时间,脑袋早便烦得嗡嗡作响,因而也顾不得此举会不会惹恼他,急急挥手勒令曲药海停下了来。

曲药海明显一愣,随即脸色一下子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冷漠。就在我以为他要生气时,曲药海的脸色却在转瞬又恢复平静,打拱笑道:“是曲某鲁莽了。小东家身份尊贵,又怎么喜欢听这些事情呢?”云淡风轻的语气,让人不得不赞叹他的谦卑恭敬。可他心中,却绝对没有面上算表现出的那般云淡风轻,其中甚至还夹杂了不少我读不懂的负面情绪。

归燕若有所思地盯着曲药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与其说是闪出一丝精光,倒不如说是浅棕色的眸中迸发出一中光芒,让浅棕色的眸子看起来更接近于黄色——并不悦地微蹙秀眉,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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