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很大,在听完花采子说的换瞳风险后,还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醒来有半天了,昨晚官官带那那去睡的,所以早上醒来摸了半天,身旁的褥子空荡荡的,没有熟悉的奶香味。

许久我才不情不愿地下床,院中洋溢着欣欣向荣的景色,小筑的人温柔善良,而君尽瞳又是在我最孤苦无依时,为我遮住风霜雨雪的人,我敬佩他,亲近他,怎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眼瞎……只是依花采子所说,换瞳乃是上古禁术,即便滕仙主亲自操手,也难免会有意外.

什么意外呢?大概就是筋骨俱断,生不如死吧。

想到此,我竟毫无知觉地笑起来,大概一年的经历使人成长,也不得不面对未知的艰险,我有时也后悔没跟叶默去莲城,但转念想到君尽瞳,又觉得幸好没去。

半掩着的窗牗远远瞧见一袭紫衣。

将他清雅俊逸的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就算是长衫素衣,也会绣有一株紫竹花,从衣摆长到胸口,高贵雅致。

他本该是长在云霄上的高岭之花,却被命运这只无情的手拨下凡尘。

然而君尽瞳只知道他的眼睛生来无瞳,没想到是被亲生父亲拿去换了一世富贵。花采子跟我说起时,内心的震惊几乎摧毁着我,他还说大傩神向来“宠溺”世人,你拿什么去交换,他就会给你什么。

多么可笑,有谁会拿未出生的骨肉去换取荣华富贵?

花采子须臾淡了笑容,有啊,上一任君候……还有他的生母也是。

只不过前者成功牺牲了骨肉换取地位,后者因为献祭没成功而遗弃了他。谈及狠毒,没什么区别。

他在我眼中看自己重瞳之眼,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的道:“我愿用一双眼睛换公子看清这人心,惟愿公子有了眼睛后不再遭人蒙蔽。”

花采子的肺腑之言着实惊愕到我,以至于我现在面对君尽瞳,有着说不出的别扭,见他走近,急忙跑回床上躺好,他在外面敲了几下门,久久没有回应,他似乎料到我会如此,只好道:“我知道你在躲我,等你想好,我再来找你。”

离约定的换瞳之日还有一天,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怕是想不明白了。

不知不觉地睡了个回笼觉,官官把我唤醒,像平常一样给我递来毛巾擦脸,意外的没见小呆瓜跟来,我问:“那那去哪儿了?”

官官沉默不语。

察觉此,我放下毛巾。她身穿浅碧色的衣衫,褪去冬天袄子的繁重赘累,显得纤瘦而单薄,细秀的手腕上戴了块翠玉。

官官从怀里掏出绣好的香囊,一株泡桐花搬栩栩如生。前些日子就知道她在绣香囊,没想到是给我绣的。我欣喜的接过,她眼中有恋恋不舍:“这些日子,我和小主子多亏你照顾。如果没有容姑娘的知遇之恩,没有遥姑娘的关照之情,小主子也不会有现在的开心。小主子就是官官的命。他开心,我便开心。他爱你,我也爱你。”

这席话给我不好的预感:“你说这些肉麻话做什么?”

“遥姑娘,小主子和我要走了。”官官的声音像窗外啼鸣的黄鹂鸟,又像一记春雷,狠狠地敲在我心田。

我以为她是被昨晚的事气着了:“昨晚是我瞎猜忌你,我跟你道歉,你别放在心上。”

她嫣然一笑,明媚动人:“我本就是傩教的人,你经历这么多的苦,痛恨傩教也不奇怪。”

她是第一个敢把“痛恨”跟傩教放在一起的人。

但官官和小呆瓜离开不仅仅是说说,他们去跟君尽瞳道了别,准备在换瞳后离开小筑。

我不能接受,披上外衣去找罪魁祸首花采子。

哪知他在君候的千秋殿,我登门拜访时气氛很不好,花采子素来嬉笑的脸像被冻僵了,君候斜睨了我一眼:“你来干什么?”

他身旁的暗卫说时迟那时快,一出手锁链击中我的腰腹,将我掀飞出去,正巧君尽瞳赶到,又见他盛怒之下的威严:“君策,你敢!”

叫君策的暗卫停下手,但我不是个甘愿吃亏的人,就算要做鱼肉也要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我捏着从体内出来的离虫,朝他面门冲去。

君策刚有收手之势,没能料到我会如此果决,被离虫袭中面门,踉跄着身子后退几步,待反应过来,目光毒辣:“你不过就是温养小侯爷眼珠子的血脉,凭什么跟我叫嚣。”

他紧跟来的一掌被君尽瞳挡下:“我何时说过她只是温养我眼睛的血脉?”

“小侯爷,她不就是侥幸得到凤血的贱奴吗?小侯爷为什么三番两次的护着她?”

君尽瞳怒极反笑:“好啊,你倒管起我来了。”

“君策不愿小侯爷被妖女所惑,君策做这些都是为了小侯爷和侯爷。”他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言辞。

我冷笑道:“那你为你家小侯爷献眼珠子啊?”说的比唱的好听,上下嘴唇一碰的事,谁还不会。

花采子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把位置腾出来给君策发挥:“来呀,我不跟你抢,你要真忠肝义胆,就献吧。反正我对重瞳已经习惯了,一时间没有还不适应呢。”

君尽瞳也冷眼旁观。

君策涨红了脸,将怒火倾泻到我身上:“都怪妖言蛊惑人心,看我今天不杀了你。”

我瞧君候只是抚额,并未发话,铁了心地把脖颈一横:“你照这来。”

“够了。”君候终于听不过去,他对花采子道:“你的眼睛我要了,下去吧。”

花采子没再吭声,笑着瞧了君策一眼,出了屋子。君尽瞳立在我身前,只见君候剑眉凛然,墨瞳深沉:“阿瞳,你也出去。我和她有话说。”

我眯着眼:“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君候猛地拍桌子,气势迫人:“你当你在小筑肆意妄为,是谁允许的!”紧接着,“六出当初就不该把你送到阿瞳身边,你岂是个安生之人。”

我脑子一震,时隔几月,又一次听见“六出”二字。

“本以为他助阿瞳看见是好意,没想到他不过想保全你。”君候咬牙切齿道:“阿瞳才是那个被骗得团团转的人,你在小筑作威作福,恣意张扬,过得风生水起,可曾想过这一时的安宁是谁给的?”

心里长满荒草,快要湮没心绪。

“后天就是换瞳之日,你若对得起阿瞳,就老老实实的。我会派君策看紧你,别想逃走。”

君候说完这话,君策阴恻恻地望了我,我浑身不寒而栗,君尽瞳揽住我的肩,似在替我说话:“不必麻烦兄长。”

“只要我一日是你兄长,你就得听我的!”君候拿出当家人的威严,不容君尽瞳多说,烦躁的挥手赶我们走。

君尽瞳牵着我的手离开千秋殿,听见君策沉声对君候道:“属下带人找遍了离世海附近的城镇,哪都没有颜容姑娘的身影,可见傩教捉捕她的消息并不是事实……”

“继续找。”君候捏着太阳穴,身形颓唐而倦怠。

我听到细枝末节的对话,扬头说给君尽瞳听,他覆眼的青竹白绫微微动容,牵着我的手紧了紧,似在叹息:“我的人也说,傩主沉迷以活人精血做鼎炉,养气纳精之法并非正道,而颜容刚好是至阴体质……也不知她现在是否落到傩教手里。”

“养气纳精?那是什么?”我好奇地多问一嘴。

君尽瞳的面色有点尴尬,悄然松开握紧我的手:“就、就是采阴补阳之事。”

“……”小样儿,我都没害羞,你害羞个什么劲。

晚上我去找小呆瓜,见他被人剥光,露出雪白的屁股蛋,当时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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