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攸轻扫了眼秦谭,秦谭眸光闪过一丝复杂,只是稍纵即逝。

秦谭自秦明阳降生之日起便知他绝非凡胎,早早便寄予厚望,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秦明阳除了在学业和商业上表现出了杰出的才能外,对于秦家的老本行却没有表现出很大的热情,同样也没有什么天分,直至今日他知道了事实的时候依旧觉得难以接受,秦明阳儿时的一幕幕在他脑中不停的划过,他蹒跚学步的样子,他牙牙学语的样子……

“罢了,你们自己去拿主意吧!白铎呢?”九重挥了挥手。

秦谭颔首:“狐帝先离开了,他走的时候留下话请殿下闲暇时去青城山,狐帝继位时间尚短,内部有不臣之心者甚多。”

九重扯了扯唇,思及白铎那粘人的模样她竟不知该如何评价他,算起来,他继位也不过百年,能坐稳了这位置想来也是个有手段的,可无论眼下情况如何艰难,白铎都选择了亲自来搭救她,白铎究竟还是帮了她的忙的。

阎君看见九重唇角那隐隐的笑意猜到了她为之微笑的缘由心中不悦,狐帝白铎,又一个恼人的存在。

九重打发走了所有人后终于可以松口气,她将站在一旁的阎君拉了过来慵懒的靠在了阎君的身上,阎君伸手将她紧紧的环住:“奇难与你有过节么?”

“这可说不好了,十几万年过去了,东征西讨这么久刀下多少亡魂已经记不清了,可能是哪一次的漏网之鱼也未可知”九重看着外面的庭院道,不得不说,秦明阳的品味不错。

“这几日我去了三重天,百年前召唤魔主教唆妖魔两界的人可能就是奇难”阎君周身溢出阵阵寒意。

九重缩了缩脖子:“冷。”

阎君发觉自己的失态忙调整了状态圈着她的手复又紧了紧:“好些了么?”

“嗯”九重慵懒的眯了眯眼:“百年前的事我依旧没什么记忆,可见了疏攸,忽然想起了当年助姬氏大败疏攸的事,那日原本并不想掺和他们问鼎天下,只是受了尊母元君的托付,路过搭救了玄女而已,不想却误了疏攸,若不是尊母元君懒得出门,也不会酿成如此悲剧。”

“说来还是姜疏攸的宿命,原本九黎才应该是这天下的主人”阎君轻轻抚着九重的手臂回想着当年的一幕,涿鹿阴魂漫天,因亡魂皆手眼通天,故而阎君只好亲自携几殿阎王去收魂,无意间瞥见九重的划月戟优雅流畅的于阵中取人首级仿佛一场舞蹈,而非杀戮,那是阎君第三次见战神,只不过九重不知罢了。

万年前杀伐决断煞气冲天人儿眼下正窝在他的怀里做自我检讨,这场景如何都让人难以想象。

“也难怪他恨,可他却救了我,还是两次”九重这万年来第一次觉得亏欠了别人,还是偿不清的那种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天道轮回,你救了他,他自然要以命相抵”阎君抚了抚九重的头。

九重睁了眼:“你如何知道?”

“那日我本是要收了他的魂魄的,谁知你救了他,还助他成人”阎君的思绪飘远,那次见面也是一明一暗。

“哦~缚渊,你说是不是我错了,可疏攸说他从来不后悔成人成就伟业”九重哼哼唧唧的拉着阎君的衣袖。

阎君被九重这撒娇的动作萌的心都化了:“疏攸心中有天下,他不会怨怼,不会遗憾,他只会拼尽全力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一切,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都与你无关。”

是吗?如果是那样,九重便会觉得心安,对于神祇来说,不存在谋事在人这样的说法,清心寡欲的日子过多了结果便是对生命的感知越发的寡淡,而凡人则需要在有限的生命中去不停的去追逐,去争取,生命稍纵即逝,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残阳如血,疏攸在秋千架旁静静的负手而立。

“可是想好了?”九重抚着小黑油亮的皮毛忽然想到了抚摸白铎的触感,然后她又觉得颇为惊诧,狐帝肯给她当宠物说出去了一定不会有人相信,可事实的的确确如此。

“嗯,还是继续做我的秦明阳,上一世走的匆忙,我还没有想清楚很多事”疏攸望着远处的城市中心。

“本尊在尘世间虽然没想明白很多事,可却遍尝了尘世间的八风八苦,你也借这个机会好好体味一番,想来对你将来也会大有裨益,待你想通了再来寻我,天上地下总会有个归宿”九重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疏攸,天上地下总有个归宿么?至少在凡间的那些个年头她就总也不觉得,她唯一的体会便是生命如同飘零的落花,转瞬即逝,不知所来亦不知所去,偌大的尘世间竟没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生者寄也,死者归也!

九重忽然想到了这句话,在人间的时候她听到这句佛语的时候简直怀疑生命究竟有无归宿,又或者根本就没有归宿,死亡才是最终的归宿。

到了生命最后的时候她依旧未能大彻大悟,修得正果,犹记得那一刻她想的是,又要开始下一个漫无目的的轮回了,但是终究她做了件有意义的事,可却没有什么关系不是么?左右她对现状没有不满,什么感觉都没有不是么?

“至少我在尘世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些事”疏攸将手放下,刚刚恢复的记忆让他经常做一些与这个时代不相符的动作。

九重怔了怔,原来她不孤独。她活了上万年都想不清楚的事,蚩尤也没有想清楚不是么?至少她还有同伴的。

阎君在楼上静静的看着院子的一幕思绪飘忽到过去。

那日与万年来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也同往常一般批阅着公文,大殿飞檐的铃铎轻响,他不禁诧异,幽冥地府没有风,如何铃铎会响动呢?

幽冥大殿的飞檐下,阎君抬首便看见一抹白色,着白衣的女子正抬眼望向发声的铃铎,眸中三分悠然七分淡漠,那一瞬间,阎君忽然觉得他沉寂了万年的心猛然动了一动,冥府幽暗的苍穹赫然间云幕散尽,前殿那株干枯多年的朽木徒然间一树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室宜家。

阎君定睛看了又看,当真不是桃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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