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鹂见尹鹤归受此重伤,心中大怒,她猛力掷出云骨刀,腕力之强,竟能隔着数丈的距离将云骨刀生生地穿进了那黑衣人的脖子里。

霎时间,鲜血喷薄而出。

苏陌鹂一步飞到尹鹤归身旁扶起他,她飞快的打量了一下苏陌椋,见他毫发无伤后,她便不管不顾的带着尹鹤归跳上了杏花树,跃足三两下,与他一起消失在杏花林中。

众人还没能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醒过身来,就已瞧不见鹤神和玉仙的身影了。

此时天光渐暗,夕阳缓缓落到了冰江之下,铺满一地光华后留下了漫天的昏黑。

如今还未到元宵佳节,冰雪未融,杏林河畔的杏花仍是干枯的模样。而在河畔杏林的深处,一处不惹人注意的拐角那边有一处篱笆院子。

杏花枝子细若鱼骨,颤巍巍地将松杏小院的篱笆木门遮挡了起来。

苏陌鹂扶着身负重伤的尹鹤归踉跄着推开院门,木门吱嘎一声响,苏陌鹂腿一软,带着尹鹤归双双摔进了院子里。

苏陌鹂担心尹鹤归的伤势,紧张的翻身看向他摔得如何,却发现他正双目清明的看着她,神色是一贯的冷漠。

苏陌鹂见他不改冷漠之态,便碍于面子,收起了自己的担心,不愿服输似的冷声说道:“我救你,只因为你救了陌椋一命,算我还你的。”话音一落,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此次行动不能暴露行踪,不然会给誉峰山庄惹麻烦。

想起这件事,苏陌鹂极其懊恼的低下了头,连忙说道:“还有,你有什么不满都尽管冲着我来,想要报仇我也等着你,江湖规矩,一对一决斗,你不要想着去报复誉峰山庄。”

尹鹤归垂眸不语,捂着心口的伤坐了起来。方才苏陌鹂已经替他点了穴位止血,只不过还未包扎。他虚目看了一眼松杏小院,而后低下头勾起一抹苦笑。

最近这段时间他时常会来到松杏小院,他不可抑制的贪恋着这里的一切,宛若是在为伤口上药一般,虽然痛苦,却十分渴求。哪怕只是听一听篱笆院门枯槁的“吱嘎”声响,他都觉得满足不已。

苏陌鹂拍拍手站起身,倨傲的看着坐在地上出神的尹鹤归,道:“若不是事发突然,我绝不会愿意再跟你来到这里。”

“这里……”尹鹤归看着院子,淡淡的重复了一句,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黄昏色尽,月华未来,天空中尽是深深的灰蓝之色。苏陌鹂站在尹鹤归身前,看不清他是何表情,讽刺道:“怎么?鹤神不是记得前世的事情吗?不是一件都没有忘吗?”

尹鹤归没有应声,他当然记得这里。

前生她逃婚后,与他私定了终身。那时他们就是在这松杏小院里布置了一场简单的婚事,没有美酒佳肴,没有宾客欢庆,只有他们二人双双喜服,相视一笑。

他还记得那天阳光很好,满院子的明亮温暖……可此时,他看了看院子里的漆黑与寒冷,再看一眼绷着脸庞的苏陌鹂,他便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逼自己清醒过来,沉声说道:“应该报答玉仙救命之恩。”

苏陌鹂心口发闷,突然想起之前自己追求他时,曾几次借口报答救命之恩,他都冷冷的回她两个字,此时,她也无情的说道:“不必。”

尹鹤归又道:“为报答今夜的救命之恩,我可以不追究誉峰山庄。”

苏陌鹂闻言一脸沉郁,咬着牙根说道:“我把不必二字收回来,谢你不追究誉峰山庄。”

尹鹤归没有再说话了,他捂住胸前的伤,扶着身后还没关上的篱笆门站了起来。

苏陌鹂不愿看他摇晃的身影,低头拍了拍裙角的浮雪,说道:“这里常年没有人住,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们应该还在外面找你,所以只能等他们那边散了我再去给你请郎中。方才不是已经止血了吗?你就先忍着疼吧。”

尹鹤归仍旧不语,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撑住身子,勉强平稳的走进了屋中。

苏陌鹂以为他是失血过多有些冷了,下意识的想要跟上去,却又碍于别扭的心态不愿表露出她的担心,便坐去了摆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又担心又气闷的发着呆。

片刻后,院中吹起了一阵寒风,苏陌鹂忍不住的发抖。她见篱笆门被风吹得直颤,便想到了个借口——外面太冷,屋里暖和,所以她进屋是为了取暖,并不是为了看他。

苏陌鹂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走进屋子。

一进卧房,她就看到尹鹤归正坐在椅子上自己处理着左臂上的伤口,桌案上摆着一个木盒子,里面都是伤药。

“这里为何会有这些?”苏陌鹂问了一句,她仔细打量了一下房间,发现床榻上铺着干净的被褥,桌椅窗户上连灰尘都没有,完全不像是常年无人居住的模样。

尹鹤归没有回答她的话,苏陌鹂注意到他的衣服已经重新穿过了,想来胸口的伤应该已经处理完了。她见他拿着药瓶,手指发抖,倒了半天也没能把药粉均匀的洒在伤口上。

苏陌鹂犹豫着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渐渐暗下的眼眸,知道他是失血过多,没了力气。她虽然觉得心疼,但是心里的疙瘩还梗在那里,让她愣在原地,没有上前替他上药。

她看着尹鹤归额角的冷汗越来越多,他手腕用力一抖,半瓶子的药粉都扑了出来,厚厚的封住了他的伤口。他闭了闭眼睛,拿过准备好的纱布缠了两圈后,便将药瓶丢到了木盒中,这才长舒一口气,闭目休息了一会儿。

苏陌鹂站在那里看着他,莫名觉得自己是在别家做客,且客人还十分不待见她。她感到一丝尴尬,不满意的撇撇嘴,明明是她救了他,为何她要觉得拘谨?想到这一点,苏陌鹂便不客气的坐到了尹鹤归身旁的椅子上。

刚坐下,她就看见他的身后全是血,有些已经凝固在衣服上,有一些还是湿]/[润的,正一滴一滴的往地上落着。

苏陌鹂倒吸一口气,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背脊,她明显感到当她的手触碰到他的后背时,他整个人都颤了颤。她问道:“背后的伤很严重吗?怎么还在流血?有没有伤到骨头?”

尹鹤归淡淡的推开了苏陌鹂的手,没有说话,打开了木盒中一瓶新的药粉,手腕搭在肩头,看也不看的直接往背上去倒。

苏陌鹂抿紧嘴唇,看他如自虐一般的往伤口上撒药,她见那些药粉如雪花一般簌簌而落,根本没能落在伤口上。她实在看不下去了,抢过他手里的药瓶,硬]/[邦]/[邦的说道:“明知自己弄不了,为何不开口让我弄?故意想让我自责?还是想让人觉得你可怜?难道你就非得是高高在上的,等着别人主动伺候是吗?”她越说越觉得生气,手下的力气便重了些。

她自己都知道下手重了,但他却一声都没出,身子绷的很稳,毫无颤抖。苏陌鹂见他这般,也就不忍心再赌气,动作逐渐变得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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