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忍着,那些人,你越让着他们,他们越来劲儿。”

苍侨摇摇头:“算了,传到我哥他们耳朵里显得我不懂事。”

“对了,你叫什么?”

“我跟你说过的,我叫‘小侨’,跟哥哥他们一样是单字名儿,苍侨。”他认真解释道。

“你们是亲兄弟?”

明杨的话不知道触动了他哪一根心弦,苍侨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丧气,他点点头,没说话。

“那你怎么不跟你哥告状啊,你家不是大股东吗?”

苍侨立刻拽住他袖子:“别,千万别让我二哥知道。”

“二哥?苍佑上面还有个老大?”

“嗯。”

“人家都说幺儿受宠,怎么你看起来这么怯呢。”

苍侨低下头,拧了两下手指,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开口:“我们家的情况,有些复杂,你觉得,我跟二哥长得像吗?”

明杨想了想,似乎是不像,他第一次见到苍侨的时候,以为他们是表亲之类的。

“我跟他们,不是一个妈生的。”他假装没看见明杨惊诧的目光,“我和二哥他们,虽然是一个父亲,但我活脱脱就是我妈的翻版,除了这副皮囊能看,脑子笨得不行,胆子也小。”

大概是没想到剧情会变成这样的走向,明杨愣了半分钟才回过神:“那……你爸和你妈总会管你吧。”

“我妈生完我就去世了,我爸……只记得给我钱,平时都是一个管家在照顾我,我不想让他觉得我烦。”

明杨轻轻抬起胳膊在他背上拍了拍,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你呢,你和苍佑哥是怎么认识的?”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也没把刚刚的坦白放在心上。

人总是跟有相同处境的人容易产生共鸣和倾述欲望。

明杨望着湖面,淡淡一笑:“我在酒吧打工,准备卖身救父来着,碰见他,他帮了我。”

“卖身救父?”

“嗯,”听出他话里的疑问,明杨也没在意,“卖身的钱还没来得及花出去,奶奶和爸就去了,躺在那阴森森的太平间里,奶奶留了句‘要走正道’,爸爸连句话都没来得及留。”

他两个都想救,却两个都救不了。十八岁的明杨,头一次体会到最绝望的那种无助。现在说出来,感觉心里那道坎儿已经过去了。

明杨在苍侨头上摸一把,示意他别再丧着脸了:“遇见你哥以前,真是天天到处找地儿打工,差点义务教育都接受不起了,如今倒好,还上起贵族学校了。”

“明杨哥真是又善良又努力又漂亮的人啊。”苍侨望着他,仿佛自己也受到莫大的鼓舞。

看见苍侨的表情,明杨心想,这副与苍佑完全不同的性子,估计他亲妈也是个傻白甜的大美人。

“那你这个样子回去,会不会被我哥骂啊?”苍侨指指他的脸。

明杨这会儿才想起回家的事儿,拿出手机照照自己的脸,心想糟了。

“我先走了,不上晚自习了。”明杨拎起书包,立刻往外走去。

“哦,明杨哥再见。”苍侨在后面喊着。

出了校门,明杨给苍佑发条消息:“今天不用接我。”

收到短信的时候苍佑正在写报告,他看了眼,没回,心里不满,还真把我当专职司机了,不让接就不去吗。

去了又怎么样。

难得叛逆的苍佑,在校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看着教室的灯光一格一格灭掉,直到整栋建筑变得漆黑一片,学校的大门都锁上了,也没等到明杨。

他摸出手机给明杨打电话:“喂,人呢?”

“我在家啊。”

“你几点出的校门?”

“就放学后呗,”因为心虚,明杨自欺欺人地添加着细节,“今天跟同学一起走的,我俩刚好顺路。”

“哦,这样,”苍佑盯着前方的路灯,听出对方不自然的语气,便笃定明杨在撒谎,但没立刻揭穿他,“我一会儿回去,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带。”

“不用了不用了,”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明杨捏着嗓子假咳嗽两声,“我睡了,太晚了,不想吃东西了。”他头一次觉得苍佑话这么密,屏幕上增加的每一秒通话时间都倍受煎熬。

此刻,明杨还不知道,苍佑就在学校门口,坐在开足暖气的车里,正扬起嘴角听他说着拙劣的谎话。

“这么早就睡,作业写完了?”苍佑特别坏,素来沉默寡言的一个人,这会儿却像逗小孩似的,不紧不慢地听他露更多馅儿。

“嗯,今天老师布置的任务少,自习课上就写得差不多了。”

“效率这么高,看来下次考试进前三百也没问题了啊。”

“……我尽量。”

“好了,先挂了。”

“嗯,苍少拜拜。”明杨回答得十分欢快,言语间的解脱感藏也藏不住。

“待会见。”说完,苍佑就动作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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