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一时语塞,那瓷碟是有一日在阎君那儿吃点心看着欢喜向阎君讨来的,软磨硬泡好几日,阎君才忍痛赠予了她,若不是听闻阎君这些年孑然一身,她简直要以为那瓷碟是阎君的老情人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不然怎的如此宝贝。

现在看来彼时阎君不过是享受她围着自己团团转的过程罢了……

“……我可能还没到那个境界……”九重忽然间感觉丧气的很,那粉彩看着甚是纯净,那胎质很是细腻,总之,放在别处不如她意。

阊阖大开,跃入眼帘的是格外柔和的情调与风骨,九重和阎君皆是一怔。

战神的正殿前是整片园林,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灌木相映成趣,碧草映着鲜花,湖石堆砌的假山,山上隐隐的流水落入碧波万顷的莲池中,溶溶的池水泛起丝丝波澜,水面上几株金莲静静的浮在水面上,缦回的景间小路,无一处不透着巧妙心思,匠心独造。

远远望去飞檐斗拱勾勒出线条的美感,飞檐翘起之势又恰到好处,增之一分则突兀,减之一分又落入庸俗,檐下铃铎高悬,若有清风拂过必定可以听见清越之音,檐下雕花木窗雕工极为细腻,窗下的花梨木地板不染一丝尘埃。

读书于窗外是美事一桩,战神费了这样大的心思营造如此美轮美奂的宫殿,他将漫漫仙途活成了诗,过成了歌。

九重被脚边翻好土吸引去了目光,铲土的工具还散落在地上,几株兰花的幼苗搁置在一旁。兰花幼苗有仙术护着,依旧稚嫩可人。

阎君看着百年不曾枯萎的兰花苗眸中神色变幻。

九重俯下身,将那几株幼苗埋进了土中,填好了土。在碰触花苗的一刹那,她的脑海中闪过白色的衣角,一个低沉的男声:等我回来吧!

这是兰花幼苗的意识体,它们等待了百年,那个男声就是战神吧。战神出征前大概在园子里翻土准备栽种这些兰花,不想三重天告急,他来不及种下它们只施了仙法,本想等回来再继续,不想这一别就是生与死。

九重有些恍惚,战神竟是个如此有人情味的神祇,他竟对存活本身有着如此深沉的热爱,纯粹而至诚,原来九重对他的认识是不正确的,若是他如此热爱生活,那么百年前殒命的一刹那,他是不是对这片土地有着深深的不舍呢?

九重天的一毛一尘一沙一渧莫不透着热忱与生机,让人也产生同样莫名的希望,可它的主人却失去了生命,九重下意识的抚上面颊,竟有热泪滚落,有多久没有落过泪了,在尘世间的后几年九重几乎就没有痛哭过,即便是小泣也不曾有过,当时她只以为是修道之心日益坚固,渐渐的失了七情,可在这九重天上竟然重拾凡间那最为深切的悲戚与哀痛。战神就像另一个她,明明洞悉生活,热爱生活,可却总深陷在孤独中。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流泪了?”阎君拉住了九重的手。

看到阎君眸中的紧张九重不禁心里一暖,是啊,她不再是孤寂一人了,身边有阎君了,她不用再日日反复咀嚼孤寂了:“缚渊……”

第一次九重主动将侧脸埋进了阎君的胸膛。阎君的身体一僵,随后便紧紧的拥住了她:“可是触景伤情了?”

九重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阎君,脑海中战神雕像和九重天慢慢的重合,仿佛可以看见战神立于翻滚着云海的悬崖上,背影是那样的孤寂,可却依旧满心的希望。

他是这九重天唯一的神位,光芒万丈,九重却不知为何会觉得战神孤寂可怜可叹。

回了八重天九重也没什么心思开阎君大殿的玩笑了,简单的拾掇一番便睡下了,阎君一直安静的守在榻边,九重不言他也不语,握了阎君的手沉沉睡去,竟十分的安心,睡着前九重迷迷糊糊的想着也许阎君便是她红线那端的人儿,不然为何他们如此的默契呢?

这个夜里九重破天荒做了个梦,凡人的梦自从她脱了六道五行便不再做过,可在这冷寂的天宫她竟意外梦见无边涯畔,战神九冥缓缓的转过身,一双清冷的眸子潋着花开花落万水千山,他静静的转身看着九重:“回来了?”

清晨睁开眼的时候,她听到啾啾鸟鸣,闻见了草木清香,向窗外看去竟看见了青天白日,恍惚间好似身在九重天,可看见远处金色的屋脊便知自己还在阎罗宫,刚要下榻去赏玩一番却发觉自己的手被握着,疑惑的转眸看见阎君侧卧于榻上好以整暇的看着她,这……

阎君在榻上,这让她瞠目结舌不知所措,阎君只着了中衣,柔软的织锦缎服服帖帖,九重忙准备起身,不想被阎君轻而易举的按了回去,皱巴了一张脸九重望着头顶的阎君问他待如何,而阎君只是含笑:“让我再看看。”

看什么,这张苦瓜脸有什么可看的?阎君的手还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阎君温热的气息还轻轻荡漾在她的前额上,这让九重异常的紧张,慢慢的连呼吸都要忘了,就那么怔怔的看着阎君,阎君一双颠倒众生的眸子正在凝视她,这当真是煎熬。

“呼吸,傻丫头”阎君伸手抚上九重的面颊,是啊,呼吸,她竟忘了呼吸,重重的出了口气,阎君见状决定不再戏耍她,毕竟事实证明九重不是很禁得住戏耍。

解除了禁锢后,九重即刻下榻远离了阎君,窗外明日高悬,出得殿门甚至还感觉到微风拂面,檐角的风铃一声声清越之声响彻阎罗宫,淡淡的草木香萦绕鼻尖,隐隐还可见蜜蜂与蝴蝶闪烁其间,阎君静静的站在了九重身后沉声道:“可还喜欢?”

“嗯”自然是喜欢的,比起金玉满堂的奢靡模样,九重发觉自己更喜欢这种自然随势的感觉,原来她骨子里并不是个喜欢奢靡的人。

“喜欢便好,别伤心,你伤心我也跟着难过”阎君轻轻的拥着她闷闷的说,九重抚了抚阎君环在腰间的手叫他安心,阎君这一番作为着实入了九重的眼和心,阎君正慢慢变成她生命中特别的存在,始料未及,不想被拉进红尘万丈,可不知不觉却走了进去,不得不说阎君步步为营当真好手段……

“你若是早早的便用了这般好手段也不至于孤寂了千万年”惊叹之余九重不忘逗趣,阎君环着她的手又紧了两分以示惩戒:“这些年没人值得我如此。”

是啊,阎君说的没有错,倘若不是那个对的人,这一腔柔情又如何能被激发出来呢?至少九重对旁人从未有如此柔软的心和言语,阎君又何尝不是呢?

“我们都是孤寂的太久了……”九重轻叹,身后的阎君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的环着她,仿佛想将这个姿势持续千秋万代。

碧落池,东海四皇子与紫羽仙子的订婚礼,四海龙王之首的广威龙王敖登家的幺子娶媳妇,能数得上的仙家自然都来拜贺,一时间碧落池千祥云集,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九重说想凑热闹,二人却未早到,四处兜兜转转耽误了不少功夫,她想看阎君便陪着,且甘之如饴,原本乏味寡淡的天界竟然因为九重的流连而生动有趣了起来,是了,漫长的岁月不再寂寥,有九重的地方便有了生机,有九重的地方便是吾乡,阎君自始至终都噙着笑,看着九重走走停停问东问西,心都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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