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答应着尊规守矩,但日子又恢复平常,只有南辽王拜访。
来了南辽已经三月有余。
趁南辽王还没下早朝,悯溪闲闲倚在窗边,右边腮帮子高高鼓起,手里还转着几颗荔枝。
顷焉盘腿在桌边,持着小金剪刀剪开一束束荔枝,再放进小铜盆里浸上一浸,置入碟中。
“帝姬,统月听着其他丫鬟说,最近宫里也不太平啊!那叫什么蓝茵娘娘就死在离咱们芜烨殿不远的地方呢。”
悯溪用荔枝来回逗着木鱼,木鱼抓了三四回,却次次扑空,气鼓鼓的窝在悯溪腿上。
“帝姬,您有没有认真听嘛!蓝茵娘娘是在宫门口凭空一刀割喉,死的蹊跷,王上便彻查,结果发现当时她正带着芙蓉莲子糕要出宫,糕点剧毒。是统月多心吗,芙蓉莲子糕是帝姬最欢喜的啊。”
“统月就喜欢和其他丫头碎嘴闲聊。”悯溪打个哈欠,换个姿势仰躺在榻上。
阳光刺得悯溪睁不开眼,她闭眼皱眉躲上几躲,刚准备伸手,便有手帕覆在眼上。
轻薄而微凉。草木香。叠了一叠,正正好好。
悯溪抽抽鼻子,还觉得不够,便把手帕铺开,全遮在脸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满世界,都是铺天盖地的清新之气。
“王上驾到——”
比平时早了些。
“快快快!统月,把这些都撤了!”
莲衣不喜水果。悯溪心一横,袖子一扫,把桌上的水渍擦干。
话音未落,人已经进了房中,统月慌得在远处摔了一跤,盘子“啪”的一声。
悯溪气得心中翻个白眼,急忙挡住南辽王的目光。
“莲衣,怎么袖子湿了?方才是不是又淘气了?”南辽王目光迷离,勾勾悯溪的鼻尖。
悯溪下意思往后一躲,看了一眼顷焉。
悯溪把统月胡乱绑的布条拆开,认真上了药,再小心包上。
“盘子碎了就差别的丫头去捡啊,不然养着她们做什么?”
“帝姬那时候催的急嘛!”统月小声的回。
“你!我再给你多上点药!痛死你!”
于是为悯溪洗浴的任务,就落在了顷焉身上。
“你贴身,别人不贴身嘛!就搭把手就好了,又不是要什么多高难度的服务!好不好嘛,小焉焉!”
顷焉抖了两下,艰难的点了头。
“我泡进去了,你快进来!”
悯溪自顾自洗着胳膊,顷焉的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搁,只呆呆站在悯溪身后。
“你怕什么啊?脱光的人是我哎!”
悯溪往后泼水,顷焉受着,也不躲。
悯溪突然开始格外怀念之前的顷焉。
“哎,你说,你这么拘谨,是怎么跟那个艽娘子相谈甚欢,还让人家念念不忘的啊?”
悯溪冷不丁在水中转个身,正对顷焉,顷焉连退三步,差点撞上后面的架子。
“那正好,你取了毛巾,给我擦擦后背吧。”
悯溪憋着笑又转回去。
迟迟没有动作。
难道又害羞了?
悯溪笑着转头,要取笑她。
顷焉怔怔看着她的后背,手就举在半空中,艳红似血的唇颤抖。
一根、两根,手指一点点抚上她的后背,顺着纹路描摹。
悯溪要张口。
水花四溅。
悯溪被力道狠狠拉到桶边,那个人环抱她的力气大的吓人。像是要把厚厚的桶壁也挤得削薄,把悯溪嵌进身体里。
一直嵌进去,直到她的痛可以由她承担,直到她身上烙印可以刻在她的身上。
水已经凉了。
顷焉把悯溪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直接抱到床上。
“顷焉。”
顷焉正要离开,定住。
“做女孩子,没什么大不了。”悯溪谨慎的措辞,“你很好看。你很厉害。你能陪着我,你给的都是我想要的,你什么都没错。”
顷焉穿了这么多年男装,在这片男子为尊的土地上,性别、家世,她肆意了那么多年,有皇子做朋友,还有红颜知己,她本可以接着像神话一样活着。
亡的是我的国,我是罪魁祸首之一,之后的路也应该有我承担。
你不用…….你本不用……受伤,枯萎。
悯溪努力挣脱层层的束缚,走上前抱住顷焉。
手触到她的后背时,悯溪明显感到怀里人一僵。
“给我看看!”
三个月,悯溪以为伤已经恢复不少了。
顷焉手拢着衣服。
悯溪覆在她的手上,抬头看进她的眼睛:“给我看看,好不好?”
衣衫缓缓落下,那几道伤痕依然,深可见骨。
甚至连血肉都是新鲜的,就好像,昨天又把伤口挖一遍。
这次换成悯溪颤抖。
顷焉垂着眉眼,像被发现做坏事的孩子。
悯溪的手刚要抚上……
“延婧娘娘,琼宜娘娘到——”
深夜,芜烨殿却灯火通明。
那个琼宜娘娘的唇形像极了悯溪,她一说话,悯溪就忍不住盯着她的唇发呆。
身边的延婧娘娘,悯溪看都不敢看一眼,不过根据深刻的第一面,她可能是宫中唯一一个长得不像莲衣的人。
琼宜衣着华贵,连首饰都是精心配置,延婧更像是……临时被拉过来的。
不过与她们比起来,悯溪和顷焉一个浴袍,一个堪堪拢着衣服,才是狼狈不堪。
“莲衣,你可知罪?”
悯溪还盯着琼宜的嘴唇走神呢,顷焉碰碰悯溪。
悯溪一脸无辜的看着琼宜。
“你!你可别装着听不见!主仆有别,又是夜半三更,你们衣冠不整做什么?”
“琼宜娘娘,我家主子无法言语,可否让澜莘效劳?”顷焉行了个礼,“莲衣姑娘为人仁慈,十分关照澜莘,此番,是在查看澜莘伤势。”
“哟,莲衣姑娘真是个大好人,不仅怕你痛,还怕你饿着呢!”琼宜冷冷一笑,“查看伤势,何必半夜三更?为何又在寝殿?这衣服都脱得差不多了,谁知道我们不来,下一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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