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许久的沉默,间或传来皇帝重重咳嗽的声音。
石凡等待着,也在思考着,他并不知皇帝单独留他的用意。
司马炎用力抬头,看着石凡道:“你可知,朕为何夸赞你的文章?”
石凡能猜出大概,但还是说:“不知!”
司马炎酣然一笑:“石家郎君,你莫要慌张!朕既然留你,便是有知心话要谈。”
石凡忙道:“凡惶恐之至,又荣幸之至!”
司马炎慢悠悠道:“要论学识才华,或是见识渊博,王敦皆在你之上。但你可知,为何朕唯独欣赏你的蹴罢秋千?”
石凡应道:“既然至尊垂问,凡试答之!”
见司马炎不反对,石凡继续说道:“至尊乃天下之主,身边并不缺能人异士。王处仲虽好,却不免落入俗套,至尊身边不缺有才华、有抱负的年轻人。而我石凡虽粗鄙,却直抒胸臆,无非是些所见所想……”
不等石凡说完,司马炎连连点头:“朕要为襄城找个依靠,此人应懂人心、知情趣,朕宁愿他贪鄙俗套,而非醉心于权势。”
石凡很想说,我其实不贪鄙,至少不怎么好色,张了张嘴又闭上,他们家从“娇无双”石苞,到拥有几百个姬妾的父亲石崇,哪个不好色?光遗传基因就受不了,没什么好辩解的。
石凡算明白了,司马炎年过半百,对世事的看法,对人心的揣摩,已是今非昔比。尤其在他重病卧床之后,司马炎忧心的不止江山,还有他疼爱的女儿,他在思考原定的归宿是否合适,然后想到了石凡。
念及此,石凡吓了一跳,司马炎是不会将女儿许配给傻子的。也就是说,他在金谷园的一举一动,恐怕逃不出司马炎的耳目,当外界还在传他洛阳城第一大傻子的时候,司马炎已经知道真相。
抬起头,石凡看司马炎贼贼的眼神,身上满是冷汗。
司马炎轻笑一声,示意他过来。
石凡不解深意,但还是趋步向前,到了司马炎的龙床边上。
两人距离近了,石凡总算瞧清楚,司马炎努力半躺着,不停喘着粗气,额头同样有汗珠。他的身体很是消瘦,忍不住就要咳一会。
石凡瞬间想到什么,他前世大学时只谈过一个女朋友,恰好专业是临床医学。热恋期里,石凡为巴结女生,整日鞍前马后,放着自己的课不上,整天跟着女生转,公共课、实验课,连解剖都去过,对常见的医学问题很熟悉,甚至连、心电图都略懂。
乍一看清司马炎,石凡脑中涌现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有点像肺结核的临床表现啊!
司马炎问:“怎么不接?”
石凡愣了下,见司马炎手里拿着东西,慌忙接过来,展开看了。
好半天,石凡额头汗水更多,不知该如何开口。
司马炎问:“看完了?你怎么看?”
石凡喃喃道:“这是家父交给至尊的折子?”
司马炎道:“石季伦昨天刚上的奏折,放着好好的卫尉不做,自请外放偏远的交州任刺史,宣称要为朕开疆拓土,他可曾说过真正用意?”
石凡老实作答:“家父从未提起。”
司马炎叹道:“看来,石季伦为推脱你和襄城的婚事,想出了不少花样。为达目的,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石凡更添恐惧,父亲石崇自请外放,而且去的地方接近后世的越南,目的便是远远躲开。在儒家的礼仪里,父亲活着却不在焉能成婚?因石崇的远去,石凡与襄城公主便不能喜结连理。
司马炎盯着石凡,突然乐了:“你莫要害怕,须知道,朕登基二十余载,未曾杀无辜之人。至于贬黜,也是适可而止,朕一生仁慈,力避杀戮,只愿国祚长久。”
石凡不知该如何接话,父亲竟然公开要求外放,用意未免过于明显,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疑惑的石凡,很快得到答案,司马炎自说自话道:“石季伦深知处世之道,平生最懂左右逢源,能在嬉笑打闹间如愿以偿。他能成为大晋国首屈一指的富豪,多年来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功力相比其父乐陵郡公有过之而无不及。”
石凡拿不准风向,害怕说错话,所以沉默着静听。
司马炎歇息一会,继续道:“别人都说帝王心术,以为做皇帝的心机很重,总是千方百计提防群臣,其实也未必如此。拿令尊而言,他此举的用意,不猜又怎会知晓?不如这样,石家郎君,你替朕猜猜看!”
面对皇帝踢来的皮球,石凡在快速思量,问题要说得准,又不能把老爹说的太坏,其中难度还是很大的。
“凡以为,家父向来以渤海石家的振兴为己任,能与至尊结亲求之不得,又怎会刻意躲避?家父此举,恐怕是顾忌朝中的势力,做样子证明自己的情非得已。”
司马炎一边咳嗽,一边努力点了点头,费力道:“不出朕所料,石小郎君虽不通经史,却天资聪颖。所谓人情练达即文章,世事洞明皆学问,如此也是不错的。”肥猫文学网fei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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