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众人的表情立刻变得古怪起来,尤其是一些知悉这两人恩怨的老臣,神情更显紧张,似乎生怕下一刻便要血溅当场。
季舒却是挑眉一笑,语气熟稔,“劳拓跋兄挂念,本世子好得很,尤其是一见拓跋兄,浑身筋骨都舒畅了许多。”
拓跋弘闻言朗声大笑了数声,鹰目中精光四射,“放眼天下,果真唯有你当得敌手!”
察觉到周边众人投来的试探目光,季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列位为两国邦交远道而来,朕先敬诸位一杯。”建元帝的视线自季舒身上移开,笑着执起宫人斟满的酒盏举向两国使团所在的席位。
“泽余久慕大安风采,陛下乃是九五之尊,当是小王敬陛下才是。”时宇诚惶诚恐地双手托起酒盏,满口便饮尽了杯中酒液。
他旁侧的林甫虽不似这般谦卑,却也恭恭敬敬地依言端起了酒杯,交好之意不言而喻。
拓跋弘见此冷嗤了一声,无视建元帝的示好,端坐不动。
“戎狄休得无礼!”早有大臣看不下他这桀骜之态,当即怒拍食案骂道。
建元帝抬手止住了这人怒火,面上并无不悦之色,平静地问道:“王子不辞辛劳至此,难道只为交恶而来?”
“非也,本王来此不为别事,只因一人。”拓跋弘晃着手中酒盏,笑得不怀好意,“季世子不敬本王一杯?”
季舒眼睫微垂,不理会他的挑拨,推辞道:“君臣有别,七王子莫要陷本世子于不臣之境。”
“既然王子执意如此,季卿便代朕敬上一杯吧。”建元帝神色几番变幻,最后开口说道。
季舒推辞再三才执起食案上的酒盏,朝拓跋弘遥遥一敬道:“那季舒便替边关百姓敬王子一杯!”
这话一出,在座众人俱嗅出了其中的硝烟味,无不张目看向此二人。
“季卿未饮先醉,还请王子莫要将醉言往心里去。”建元帝眼神一深,投向季舒的目光极为森冷。
“哈哈哈哈!既是替边关百姓所敬,一杯又怎够?!”拓跋弘却是浑不在意,说罢一手挥去壶上酒盖,将壶中酒液尽数倾倒入口,连带着胸前衣襟都被沾湿大片。
“王子好酒量。”建元帝的脸色顷刻间又恢复如初,甚至还浮着层笑,“不知我大安的酒可还合王子的口味?”
“酒是好酒,可惜没有下酒之物,不得尽兴。”
建元帝闻言当即向身边宫人吩咐道:“还不快去给王子再添些馔肴?”
拓跋弘却是抬手止道:“吾等草原儿郎,每饮烈酒无需珍肴美馔,却必以勇士相搏为乐!”
“末将愿舞剑为诸位助兴!”席间一员武将当即起身朝建元帝请命。
建元帝正要应允,却见泽余使团中亦有一人起身道:“既是相搏为乐,一人舞剑恐难尽兴,时烈愿与将军一斗。”
“刀剑无眼,王女身份尊贵,若是哪处伤着了可如何是好?”建元帝想也未想便拒道,“王女权且入座,朕再遣一人便是。”
“陛下容禀,时烈十六出宫禁,沙场征战近十载,自与那宫中贵女不同,素来最爱舞枪弄剑。”无视了时宇使来的眼色,时烈继续说道,“久闻大安人才济济,早有一试高下之心,今日逢此时机,还望陛下成全。”
“这……”建元帝似乎有些踌躇难决,“王女身负和亲之任,此时可万万不能有何闪失,否则朕如何向泽余王交代?”
林甫见势不妙赶忙说道:“陛下所言正是,殿下和亲在即,方才不过是戏言,还请陛下另择良将。”
“哼!”淮阴侯冷哼了一声,伸手指着时烈,突然发难道,“陛下有所不知,此女正是今春元宵大闹太华路之人,听闻其接连打伤我大安百姓十数人,手段极为残暴,如此蛮横无礼之人,焉能入宫为妃?”
本欲压下不提的事情骤然被人揭发,建元帝面色一僵,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淮阴侯所言极是。”礼部一侍郎亦是附和道,“臣听闻王女数日前竟现身青楼,还招妓子数人入内取乐,此等罔顾伦常之缪事,简直闻所未闻!”
这话一出,家中有女眷入宫为嫔妃的大臣们瞬间便炸开了锅。
“此女若是入得宫中,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此女断断不可入宫!”
“望陛下三思!”
“泽余小国,安敢相欺?!”
季舒朝泽余使团看去,只见时宇等人已是焦头烂额,时烈却仍是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模样,她也算是明白了,时烈接二连三地闹出这么多事,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无非是想断了凌绝纳她入宫的心思。
寻常男子尚不能忍受这等羞辱,何况是九五之尊的天子?
这般想着,她对这女人倒生出了几分敬佩,只是……这人的目的当真只是如此?会与拓跋弘联手,所图必定不小,偏偏还与百越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当真令人头痛。
建元帝微阖着眼看向下方群情激愤的众人,并未动怒,目光扫过打头的淮阴侯,眼神不善,随即又瞟向泽余宰辅林甫,语出惊人。
“朕何时说过要迎王女入宫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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