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絮如方才一直伪装的冷漠终是被这句话给彻底打破了她双目中闪过一抹慌乱,随后垂下了眼帘不去看前方鲜血淋漓的人。
季舒看着她,眼神微晃,好似透过眼前这陌生的装束与环境看到了过去的熟稔相知。
这个姑娘啊,她心内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中毒中得早,身上又有旧伤方才若不是杨絮如主动抽身去佯攻沈浥尘她绝无法冲破五人配合之下的围攻,而她若脱不开身沈浥尘也断不会自己独自离去。
所以她方才击出的那一掌看似凌厉实际上并未蓄多少力,也自然没有伤到杨絮如,说到底她们都太懂对方了。
不过现在,该是不死不休了吧?
“你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杨絮如没有再刻意掩饰自己的声音,低垂着眉眼问道。
“我没有怀疑过你。”季舒闭了闭眼近乎冷酷“十年饮血我不信任何人。”
这话无情么?应当是的。五年相伴,她们见过对方最消沉狼狈的样子,互相宽慰着一路行来最后却得了句从未信过仿若那些年月里的温柔与欢欣都只是假象。
杨絮如似乎并不如何触动也不觉受伤只是问了句:“包括她吗?”
季舒没有答话。
杨絮如也不在意,轻笑着顾自说道:“也是,我们这样的人,有时连自己都不能信,何况别人。”
季舒努力睁了睁眼,左手从身上摸出了柄匕首道:“还不动手?”
杨絮如眼睫颤了颤,手中匕首一紧,身形如飞燕一般急掠而来,两柄匕首悍然相击!
旁边那两个黑甲人倒是未再上前,如木桩一般杵在原地,就连那些蛇群也是蛰伏不动。
这边季舒二人招招凌厉,直往对方致命处攻去,她们太清楚该如何取人性命,谁也不曾回防,好似结了莫大的死仇,即便同归于尽也势要割破对方的脖颈。
鲜血飞溅,早已鏖战多时的季舒身上很快又多了一道伤口,在伤痛的刺激下她因蛇毒而消失大半的神智归拢几分,即刻回敬了杨絮如一道口子。
匕首虽短,但两人身法均是一流,因而厮杀的范围极大,顷刻间便从一头杀到了另一头,掌心翻飞的匕首不断甩出杀招!
偌大的密室内一时只有兵刃作响之声以及不断闪动的身影。
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季舒不过是凭着本能在作战,很快便有些抵挡不住,杨絮如趁她不备一把将其摁在了石壁上,掌心匕首一翻决然刺下!
季舒牙关一咬亦是刺出短匕!
这一次季舒没有再受伤,因为杨絮如的匕首刺在了她颈边的石壁上,“咔”的一声机关运转,背后石壁应声翻转。
杨絮如身上也没再多一道口子,因为落在她身上的是匕首的柄部。
一道石门一个时辰内只能开合一次,但这密室中并不只有两道石门。
一时间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包含着太多的情绪,杨絮如没有给季舒说话的机会,用力将她推入了暗道中,匕首再一刺,石门瞬间闭合。
所有的这一切不过都发生在一瞬间,但一瞬间并不止发生了这些事。
同样的位置,杨絮如靠着身后石壁,胸口被一把凌空飞来的长刀穿透,这是季舒方才用过的刀,但此时并不出自她的手。
看着现身眼前穿着黑甲身形曼妙的女人,杨絮如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真是做得一场好戏。”
女子似乎赞美,声音充满拿了媚惑的意味,然而杨絮如的双目中却满是恐惧,躲避似的低下了头。
不错,方才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场戏,一场季舒配合杨絮如做给这女子看的戏。
女子伸指挑起她的下颔,呵气如兰,“这么怕她碰到我吗?”
说罢也不等杨絮如答话,女子勾着她的衣领随手一扔,周边蛰伏已久的蛇群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
杨絮如没有反抗,闭上眼默默地忍受着一切。
暗道内季舒脚步匆匆,虽然蛇毒已经让她几乎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可她一刻也不敢停留,因为她察觉到了有东西正在跟着自己,并且距离越来越近。
很有可能是那些藏匿在暗道内的黑甲人,季舒一想到这,当即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疼痛让她清醒了些许,尽量加快了步子。
只是她再快,如今这样的状态又能快到哪去呢?
感觉到身后紧逼的气息,季舒心里一狠正待回身,突见前方有火光闪烁,她心下一动,疾声呼道:“子洲!”
前头确是晏子洲正带人赶来,他听到季舒的声音后将火把掷出,看清了她身后追来的黑甲人,当即飞身一掠抽刀杀了过去!
“你先走,小墨在外面。”晏子洲一刀劈开最前方冲来的黑甲人,见季舒伤势颇重,赶忙说道,“我让无痕带人护着嫂嫂先回了王府。”
季舒闻言心里却是一沉,心知沈浥尘的情况定然不妙,回头嘱咐了句便朝出口奔去。
“那些黑甲人身法诡异,切不可让其近身!莫要多做纠缠!”
前方的暗道已被晏子洲带人清理了一遍,季舒很快便走了出去,果不其然,外头又是一间屋子。
嗅到浓烟的气息,季舒知道火势已起,急忙行到窗边,口中一声哨响,而后撑着窗柩纵身一跃,小墨翅膀一震接住她飞离了醉梦楼。
“走水了!走水了!”
此时醉梦楼内已然乱成了一锅粥,嫖客们听见屋外的喧闹声当即从床榻上挣扎起来,手忙脚乱地扯了件衣裳蔽体便四处奔逃。
火势越来越大,有人救火,有人逃命,也有人安之若素不动如山。
一个雅间内,男子阖目坐在椅子上,似乎闭目养神,全然不顾屋外的大火,即使这醉梦楼是他的。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屋内的墙壁翻转开,密室内的那名女子带着十数个黑甲人走了出来,随后将手中半死不活的杨絮如扔在了地上。
“影魅,我不是说了她还有用吗?”男子瞟了眼地上血肉模糊的杨絮如,明明是质问的语气,表情却极为愉悦。
那名叫影魅的女子微微抬手,将手上血渍抹在了旁侧的黑甲人身上,玄黑沾着赤红,极为惹眼,她懒懒地走过去搭着男子的肩道:“这女人留着只会碍事,方才若不是她,季舒和那沈浥尘早就落到我手上了。”
“我在她身上还有计划,别给我弄死了就行。”男子拍了拍她的手,温和地笑道,“别小看季舒,她藏着的手段一定不少,否则怎能找到这来?絮如越是为她舍生忘死,她便越发不能放下絮如,日后的计划才好施行。”
影魅适时地服从道:“主上说的是。”
“对了,晏氏那小子今夜也来了,你估摸着他武功如何?”男子微微眯着眼,好似陷入了沉思。
影魅笑得漫不经心,语气不屑,“比他老子差远了。”
“那便好。”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看着已经烧到门口的烈火,瞳孔深处也相应的燃起了一簇火苗,“经营多年,没成想竟是毁于一旦。”
“既然火势已起,不若再添些柴好了,去,将楼内该杀的人都杀了。”
男子话音刚落,屋内的黑甲人齐齐消失在了原地,当然并不包括影魅,一些小鱼小虾还用不着她出手。
“才刚交手就送了我这么一份重礼,我也不好不稍作回应。”男子说着伸手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画轴,笑得阴骘,“原本还打算在手上多留一段时间,你今夜就给凌绝送去吧。”
火舌很快便如巨蟒一般吞没了整座醉梦楼,熊熊燃烧的火焰让夜色中的平都显得有几分不同寻常,从楼内逃出的众人感受着前方灼人的热浪,不为为何却是心底一寒,想起平都近日来发生的事情,打了个寒颤后纷纷决定明日起还是莫要再出府门了。
今夜注定要让许多人无眠,这把火也许仅仅只是个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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