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季舒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中所思的却并非是明日可能要面对的刁难她甚至有种冲动,想要立刻奔回王府。

长叹了口气,季舒想着既然事情发展得比她预料中要快上许多,想来那人施力不小不如趁势将计划提前好了。

如此,她也好早些回府。

就这般七想八想地想了许多季舒想得最多的还是沈浥尘。也不知她醒了没,身子如何了……

不知过了多久阴暗的牢房再次被打开季舒被带至刑部大堂时,才发觉已然到了第二日。

大堂上张念诚高居正中,旁侧还有协同审理的其他刑部官员季舒跪于堂前两边是手执刑杖的衙役,她身上虽未有镣铐枷锁,却也俨然与罪犯无异,尤其是被鬓边垂下的杂乱发丝一衬,颇显潦倒失意。

“季舒本官自驿馆中被捕的数名嫌犯身上搜到了带有你私印的物件他们也都招了确实是你的属下,对此,你还有何话要说?”张念诚看着跪于堂下的季舒,颇为庄严地质问道。

季舒抬眸与他对视,平静地说道:“张大人说得不错,他们确实是我的人。”

张念诚心下一跳,十分意外地问道:“这么说,世子是打算认罪了?”

“敢问张大人,他们可有招认刺杀王储一事?”季舒不急不缓地反问道。

张念诚眼皮一掀,面容肃然,直直盯着季舒道:“证据确凿,容不得尔等狡辩。”

季舒默了须臾,垂眸看着前言的地面,淡然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大的胆子!你这话是讽刺本官查案不明,还是影射陛下诬陷于你?”张念诚没想到她竟这么敢说,心头先是一怒,而后狠戾地笑道,“世子若是再不认罪,休怪本官对你动刑!”

季舒听着这话,仍是无动于衷。

“好!既然如此,世子便好生受着吧!”张念诚说罢看向同审的几名僚属,征求意见道,“世子抵死不认,依诸位所见,当施以何刑?”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个个都不欲开口,在朝堂上顺着风向攻讦季舒,那么多人季舒又能去记恨谁?可在此处却不一样了,不管事情最终如何,季舒总不至于丢了性命去,最坏的结果也就是镇南王取出高帝遗诏,这点他们都心知肚明,既然如此,谁愿意当着她的面去结这死仇?

张念诚眼瞧着他们这般怕事,脸色当即不豫起来,正要开口训斥几句,却见一名侍郎出言道:“大人乃是奉陛下谕令审理此案,证据确凿之下何须瞻前顾后?”

这人说着看向季舒,告诫道:“世子初来刑部,可能还不知晓此处厉害,十八道酷刑过一遍,便是死人也得开口说话,世子若不想受这皮肉之罪,还是尽早招认了好。”

季舒抬头打量着这四十上下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认得这人姓赵,算是朝中少有的耿介之士,颇得凌绝看重,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开口,稍一思量心中多了些许了然,凝重之余嗤了一声道:“放马过来便是。”

堂上站着的谢知非原是在观察那行为有些反常的赵侍郎,闻得此言不由转而看向了季舒,事到如今,他是真猜不出这人到底有何倚仗,难道真是那道高祖遗诏?平心而论,他感觉季舒并不会去动这东西。如此一来她还真想扛过刑部酷刑不成?这可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刑部不弄死人、但将人给废了的刑罚便是轮上几天几夜也轮不完。

见她大难临头仍这般大放厥词,张念诚是一刻也不想忍了,当即从案上拿起一枚令箭,将其置于堂下,命令左右道:“来人,先打四十脊杖,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不多时便有衙役搬上一条长凳,季舒没有多言,直接趴了上去。

接收到张念诚别有深意的目光,行刑的两个魁梧汉子心中会意,朝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抄起一条刑杖便朝季舒的背脊狠狠打去。

一时间,木杖击打皮肉的声响不绝于耳,回荡在这略显空荡的大堂,听得人牙根发酸。

二十来杖后,季舒背脊之上的衣物慢慢渗出了大片鲜红的血液,衣衫之下,早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季舒咬牙忍着,她常年习武,虽不会如常人那般被打得脏腑移位,这般挨着却也不是好受的,尤其那行刑的两人明显下了死手,中途刑杖都打断了数条。

又挨了十杖左右后,季舒咬破舌尖,兀然吐了口血出来,惨白的面容上满是冷汗,声音都有些打颤,“莫打了……我招便是……”

正卖力行刑的两人一愣,有些不知所错地看向张念诚,却见张念诚也是一脸没反应过来的神情,不只是他,其他刑部官员亦是被季舒此举给整得云里雾里。

先前那般义正辞严,现下这么快便招了……虽说看样子确实被打得挺凄惨,可这着实不像季舒的行事风格。

“世子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张念诚走下堂来,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季舒心内冷笑,面上却是一副不堪受刑的模样,虚弱地说道:“我说我认罪。”

张念诚盯着她看了许久,愣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半晌后挥了挥手让人取来一份罪状,沉声道:“既然世子认罪了,那便签字画押吧。”

季舒扫了眼那份罪状,默默地签字画押后问道:“如此,张大人可满意了?”

许是事情完成得太过顺利,张念诚心中说不出的古怪,没有理会季舒,而是看向谢知非道:“谢大人,你送世子回牢房吧,本官这就将此事上奏陛下,等待陛下裁决。”

谢知非拱手领命,行至长凳前将瘫倒的季舒扶起,虽不明显,他还是眼尖的发现她下意识地避让了些许,似乎不喜自己这般靠近,谢知非心下哂笑,知晓这人并不似表面上装得那般虚弱。

就这样搀着她行走在大牢内纵横交错的窄道上,谢知非充耳不闻两边牢房中的喧扰哀嚎,想了想后忍不住凑近她耳边低声质问道:“世子究竟意欲何为?”

季舒身子一僵,皱眉道:“你离我远些。”

谢知非一愣,退开了些许,而后有些狐疑地审视她。

“我有洁癖,不喜他人靠近。”见他如此多疑,季舒只好随口扯了个理由。

扫了眼她身上颇显脏乱的衣物,谢知非不置可否,心下却是存了个疑惑。

“谢大人与我可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我想做什么,与谢大人并无干系。”季舒答得一点也不客气。

谢知非的声音冷了些许,“世子前些日子与我同谋四公主一事时,可不是这般说辞。”

“不过各取所需罢了。”初时还不觉如何,现下却感后背火辣辣的痛意不断袭来,季舒皱了皱眉,不以为意道,“总归不会波及谢大人就是了,真要算起来,事毕之后谢大人兴许还要欠我一个人情。”

谢知非神色冷淡,将她送至牢房时便撤回了手,似乎也不欲与她多有接触,然而却没有反驳她的话,“届时再说吧,四公主那还请世子多费心了。”

季舒略微诧异,谢知非与她之间素来泾渭分明,以往她也不是没想过拉拢,奈何这人油盐不进,甚至对她还有些说不清的敌意,可观他昨夜举动以及今日言语,态度似乎软化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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