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四公主?她想不明白。
其实许少渊有句话说错了,不止皇后诡谲难测让人看不分明,这谢知非行事也颇有几分高深莫测,根本看出不他所谋为何,原以为他想做个纯臣,偏有些汲汲营营之状,又像是蛰伏于暗中静待时机的猎手,说到底也不是个好招惹的人物。
还未待季舒想出些什么,谢知非早已离了此处,牢中湿气重,她背上又受了杖刑皮开肉绽,伤处怕是得感染溃烂,此处又没伤药,可有得她受了。
季舒认罪的消息很快便席卷了平都,明里暗里不知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就连朝堂诸臣也莫不如是,虽说如今形势严峻,几乎有九成以上的朝臣在这件案子上都站在了季舒的对立面,可当真认为她杀了时宇的人却是没有几个,即便信了,也没人觉得她会认罪。
可如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季舒认了罪,很多事情都将因此变得不一样,至少建元帝有了名正言顺处置她的理由。
张念诚退出御书房后,建元帝仍是有些悬而不决,因为他也感觉到了异常,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处处都透着诡异,即便有他暗中授意,不过短短两天的功夫,朝堂上也不太可能发酵得如此之快,更别说季舒竟然还认罪了。
第三日的朝会上,建元帝将给季舒定罪这个棘手的问题抛向了朝堂,朝堂上瞬间便如炸开了锅似的,几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简直比集市还要吵闹许多,不过大多数人都坚持要严惩季舒。
得了消息的季惊林这下真坐不住了,当即前往宗祠请出了供奉在内的高祖遗诏,二话不说便要赶往皇宫,然而他才走到半路上,却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泽余王储突然现身驿馆,这下可把所有人都给吓坏了。
当消息传到朝堂上时,原本还如闹市一般的地方瞬间便鸦雀无声,众人张了张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许少渊垂眸立在文臣之中,眼中晕染了几分笑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建元帝怒不可遏地看向金殿上前来传消息的泽余使臣。
时宇若是没有死,那他们这些人这几日争来吵去算什么?关键是季舒还认罪了,岂不可笑!
使臣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哆哆嗦嗦地答道:“陛下,王储说他被人劫持了数日,如今才被放回来,我等实不知王储被劫一事啊。”
建元帝眸光暗沉,杀机凛然,冷声道:“确认当真是王储本人无疑?”
时宇突然冒了出来,死的那个又是谁?
“是……林相和烈殿下都已经确认过了,的确是王储。”使臣说完这话当即软倒在大殿上。
“查!给朕去查清楚!”
建元帝说罢扫了眼殿上诸臣,尤其在张念诚身上狠狠剜了一眼,心内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下方不少大臣茫茫然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季舒并没有等多久,她很快便察觉到了牢房内换值的狱卒十分躁动不安,甚至还是不是便向她嘘寒问暖。
这几日她一直都没歇好,尤其受了杖刑之后更是连躺都躺不得,现下无需佯装,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不过看这些狱卒的样子她心中便有了底,想来过不多时便能出去了。
这般想着,季舒伸手取下自己的发冠,而后将青丝杂乱地垂于身前,又忍痛从背后抹了些血渍沾于面颊和衣物上,衣衫也故意撕扯得褴褛不堪,而后“气息奄奄”地趴在干草上,看着倒像是去了半条命似的。
张念诚手忙脚乱地带人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他气得险些没晕过去,当即抓来了牢头,怒斥道:“你们是怎么照料世子的?竟将人照料成了这样?!”
季舒似乎这才发现有人到来,挣扎着睁开了眼,见张念诚身边还跟着晋阳等人,虚弱地笑道:“张大人如今可相信我是无辜的了?”
张念诚一张脸是又红又白,只觉面上火辣辣的痛,好似让人扇了几个大耳刮子似的,笑得分外勉强,“本官已给世子请了大夫来,世子不若在刑部梳洗一番,也好让本官给世子赔个不是。”
季舒扯了扯嘴角,扒拉了下身下的干草,摇头叹道:“还是免了吧,再在这刑部待下去,怕是得将小命留在这。”
晋阳等人闻言当即便围了过来,伸手想将季舒搀起,季舒却是摆了摆手,无力道:“去找个担架来,我走不得了,把我抬出去吧。”
谢知非看着眼前这人一个劲地装凄惨扮可怜,心内一时有些无言,结合近日的朝堂局势,他隐隐猜到了些许季舒的目的,不得不承认这样一手翻转,确实是妙。
不过看着她这副披头散发的柔弱样子,谢知非总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世子……”
张念诚正试图劝她几句缓和一下关系,晋阳等人却是手脚麻利地寻了担架来,当即将季舒移至了担架上,张念诚无法,只好咬牙跟着他们出了大牢。
然而直到出了刑部衙门,季舒依然躺在担架上不肯挪动,看着外头备好的舒适马车,她又是摇了摇头,白着脸虚软地说道:“我身上伤处难受得紧,马车太颠簸了,就这般把我抬回府上吧。”
“世子!”张念诚一听这话哪还端得住,真让季舒这幅模样在大街上溜一圈,他刑部的名声得烂大街!一顶屈打成招的帽子扣下来,他这辈子也别想甩掉了!
季舒白着小脸趴在担架上,似乎已经昏死过去了,晋阳等人二话不说便弃了马车直奔王府,任张念诚急红了张脸,怎么拦都拦不住。
于是她就这样明晃晃地被一路抬了回去,途中不知多少人看到了她这副“半死不活”的凄惨模样,当即便有不少人明了了她为何要认罪,再配合着她早便着人在平都中暗暗散播的舆论,一时间关于她被屈打成招、遭人诬陷的言论甚嚣尘上,无论是刑部还是朝堂,都惹来了无数非议。
然而一回到王府,晋阳便见她家世子没事人一样从担架上跳了下来,扯了扯嘴角禀道:“世子,无痕他们先您一步回府了,无痕说是有要事向您禀告。”
季舒神情一肃,抬手随意将青丝束起,快步去了怡然居,果见无痕正在庭院中等候。
无痕身上也受了不少伤,一看便知在刑部经受了不少拷打,他一见季舒到来,急忙上前禀道:“世子,您派去驿馆中的那些暗探生有异心,竟在刑部将您供了出去。”
季舒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深,面不改色地说道:“我知道,是我早便吩咐了他们的。”
无痕猛地抬起头来,先是不敢相信,而后是惊疑不定,最后变成了深深地恐惧。
季舒事先知会了其他人,却独独没有告知于他。
想到这,无痕脸色一白,当即跪了下去,身上大片的冷汗冒出。
“我知道你护不住时宇,不是因为能力不够,”季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中逐渐多了几分锋锐之意,“而是因为,你起了别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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