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朝的赋税很高,原本看着极为赚钱的买卖,稍有松懈就会债台高筑,在冬梅拿到买扑淮南今岁新盐钞后,各家也送来了相应的各种地契、产业,看着这些转让契约后,蔡鞗心下又是一阵叹息,谁又能想到,本该是富可敌国的盐商会窘迫到了如此境地?
蔡鞗没有继续留在江宁府处理盐巴的事情,而是将一切杂事都交给了冬梅和苏老大处置,自己却跑到王家龙江船厂唉声叹气。
龙江说是“江”,其实就是个不大河流,在与长江汇聚的深水处,王家筑堤建了个船厂造船,蔡鞗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以为王家可以建造大食远航大船,心下便起了贪念,可当他站在几乎废墟一般的船厂面前,才知道为何苏仁礼会如此的不屑一顾。
坐在堤坝上,静静看着船厂的衰败与荒废,蔡鞗将手里的石块远远扔出,身后始终弓着身的王二又将身子弓低了些,回头见他如此,蔡鞗心下本想骂娘也只能无奈苦笑。
“恢复到可以建造三千料船只的规模,需要多少银钱?”
王二一阵犹豫,小心看了眼背对着他的蔡鞗,声音也放低了一分。
“二十年前老东家种了三百亩山田硬木,还够造几艘五千料大船,其余的”
“够造几艘大船木料王管事是想说船厂还剩下够造几艘船的木料吗?是不是想说,你们还算没有把东西卖光了,是这样吗?”
蔡鞗差点没气晕了,看着惊惧跪倒在地的花白头发老人,又不得不将骂娘话语咽进了肚子里。
“都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直说需要多少银钱!”
“三三十万贯”
一阵沉默后,蔡鞗抬眉说道“三十万贯一年能造多少艘五千料大船,一艘五千料大船造价多少?”
王二犹豫说道“小人不敢隐瞒了东家,若仅仅只是建造五千料大船,有足够人手,半年就可以下水,此时却需要一年半,主要是木材需要一年彻底阴干,建造一艘五千料大船也需要五万贯银钱。”
蔡鞗心下一阵叹气,犹豫许久
“三十万贯可以建造六艘五千料大船,而这只是你们恢复建造五千料大船的能力,之后还要花费多少还无法可知”
“三十万贯银钱不是个小数,短时间内投入三十万贯也不现实,三十万贯分两年投入,第一年十万贯,主要用以维持工匠们的生计,一年里,船厂需要将造船所需的木料阴干,要自己动手准备建造船只的一切杂事,第二年投入二十万贯,一艘五千料船只造价五万贯,本少爷给你八万贯一艘!”
“第一年,十万贯,给你们一年时间准备,八万贯一艘船只,造价五万贯,本少爷给你们八万贯,算是船厂自主经营,但你们必须在这一年里拿出让本少爷满意的造船图纸,如果不满意,第二年的二十万贯不仅没了,龙江船厂也会解散。”
王二一阵沉默,情绪越来越失落
“东主让小人造船没问题,船厂里的船匠们都知道该如何造船,可可画图纸小人小人不懂”
蔡鞗一愣,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些人是工匠不假,可他们不是工部官吏,就算是工部官吏,恐怕也只会与手里武经总要里劣质插图差不多,只是个模糊大概样貌,无法做到绘制标准图纸地步。
看着沮丧低头的老人,蔡鞗犹豫再三,说道“你回去与大家伙商议下,本少爷决定将龙江船厂搬到杭州,愿意跟着的,薪金上涨两成,每个大匠赠田百亩,船匠赠田三十亩,学徒给田十亩,龙江船厂改为龙江水务学堂,但凡愿意跟着前往杭州的,除了工匠身份外,同时还是龙江水务学堂名誉先生,俸禄另行发放。”
王二一脸震惊,又有些不解,学堂先生都是饱读诗书之人,他们只是些工匠,怎么能成为先生?震惊不解的同时,心脏却狂跳不已。
大宋朝相比前朝汉唐,国土缩减了一半,远不似汉唐时武略的强盛,面对北面的西夏、北辽威胁,始终保持着数量庞大军队。
国土仅前朝一半,又要维持庞大军队,赋税自然也不可能低了,为了维持国家运转,也不会禁止工商的盛行。百姓承受的税赋较重,不得不转入工商业行当,但这不意味着匠人的地位就高到了天顶上了。
高赋税下,大宋朝又不禁止商贾吞并土地,两百年过去了,普通百姓还能保留着自己土地的已经不多,蔡鞗开口便是送出几千亩田,王二感觉自己的喉咙都是干的。
看着不住弓身保证的王二,看着头发花白老人赤着脚匆匆离去,蔡鞗心下却满是苦涩无奈。
三代人造船,几十年的造船经验积累,造出五千料大船没有问题,可这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情景,而且龙江船厂问题多多,除了几百亩山田栽种树木外,几乎就是一堆废弃破烂,能卖钱的东西都已经被生活困难的船匠们偷偷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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