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愿意?”
谢盈袖向她伸出手,目光里有一丝暖意,但不及眼底。
“我……”阿伴有些踌躇,她看看宫女姐姐,又看看在她眼里高高在上的谢盈袖。
谢盈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并不催她。
“我、我愿意!”
阿伴上前几步,长期的困苦生活让她的步伐并不稳,若不是扯着了谢盈袖的衣袖,她差点跌倒。
“既然愿意,那你便住在这里吧。”
谢盈袖一把拽起了快要摔倒的阿伴,对着一边的宫女道:
“至于你……”
宫女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给自己判死刑。
虽然掌膳在宫里不算什么,但是想要弄死她这一个小小的冷宫宫女,也不过是费点功夫的事。
“你先把你和阿伴的事说一说。”
宫女松了口气,既然想听她说话,自然她的命是保住了:
“禀姑姑,那要从两年前说起了……”
……
明礼是废太妃杨氏的宫女,她一入宫就被分进了冷宫服侍,算是没指望了。
她之前想的就是等到二十五岁,能出宫的时候就出宫。
杨氏虽是废妃,有些疯疯傻傻的,但是对于手下的宫女却从没有打骂过,是以时间久了,明礼倒对杨氏有了几分同情。
但是她从没有打算为这份同情赌上自己的一生,只不过从没有因为她是一个疯子傻子而怠慢过她。
但是两年前的冬日,杨氏突然从外面抱来了一个小娃娃。
小娃娃的话说得不太利索,但是明礼也能猜出她的来历。
听说去年前面伺候废嫔李氏的宫女生下一个孩子,现在看来,就是她了。
杨氏怎么突然把这个孩子带过来了?
明礼一边哄着杨氏,一边从她手中把孩子给接了过来。
她去了前面,把孩子还给了那个满脸憔悴的女人。
那女人没有说几句话,就将娃娃抱走了。
明礼开始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直到她看到孩子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杨氏的宫门口。
一个合格的母亲,怎么会再三让孩子跑不见呢?
明礼很清楚,这宫中最是危险,她不该管闲事,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可怜那个孩子。
她在冷宫中诞生,生父不明不白,怕是宫中的什么侍卫与前面那个名唤屏烛的女子珠胎暗结吧。
现在看来,她的父亲是绝不会管她和她母亲的了,她的母亲看上去对她也不怎么上心。
不,不是不上心,反而像是对待一件不喜欢却舍不得丢掉的物件一般。
直到明礼再一次看到她出现在杨氏宫前,她终于又一次抱起了她。
本来她只想将她还给屏烛,顺便告诉她别再乱跑了。
却不经意中看到娃娃露出手臂上的伤,青青紫紫,颇为吓人。
虽然秦朝以孝治天下,父母就算将孩子打死也是孩子的问题,但是这么小的孩子,那人怎么忍心……
明礼瞬间生气了,她抱着娃娃,去找屏烛说理去。
却被那女人轻飘飘的一句“我教训我的儿子,与你何干?”给打回去了。
明礼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每隔几日就来看那娃娃,给她带些吃剩的点心。
她不知道娃娃的名字,只知道她母亲曾唤她“阿伴”。
于是明礼也叫她阿伴。
阿伴很喜欢她,每次她来都笑着叫她姐姐。
可是若是不小心被那女人看到,阿伴的身上就会多几道青紫。
是以明礼渐渐不来了,每次只是把点心放到宫门口就走了。
她改变不了阿伴的现状,只能这样做了。
阿伴也像是不想让她为难,从此再也没去过杨氏的宫门口。
直到昨天,阿伴突然又来找她。
明礼问她,她只翻来覆去地说:
“娘娘不行了。”
明礼心里一惊,连忙抱着她跑去李氏那边。
只见那女子已是枯瘦如柴,她看着阿伴,浑浊的眼睛里落下两行泪,她告诉了明礼阿伴的身世。
明礼这才知道,阿伴竟然是陛下的孩子!
她立刻就想走!
可是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却突然有了无限的力量,她一把抓住阿伴,掐住她的脖子,道:
“你走,那阿伴也活不成了,若是她只能这样长大,那不如现在就死!”
明礼看着小小的阿伴脸色涨红喘不过气来的样子,终究是软了心肠,但是她还是道:
“可是,我是绝不可能将她抚养长大的。”
“我没想你养她,”赵屏烛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待我死后,你偷偷去尚食局,将她交给掌膳谢盈袖。”
“掌膳?”
明礼踌躇。
“她是跟我一起进宫的宫女,我们的关系……很好,她很好,她是个好人,不论怎样,她会养阿伴的。”
赵屏烛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直到最后她才偏向头看阿伴,喃喃道: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错了吗……我哪里错了呢……”
她合上双眼前,眼里是浓浓的悔恨和不甘。
……
后来的事,谢盈袖也知道,便没再问她。
她看了怀中的阿伴,露出的手腕上有着掩藏不住的青紫,便知明礼所言非虚。
“下个月便是放宫人出宫的日子了,”谢盈袖淡淡开口,“我给你安排个身份,你走吧。”
明礼一喜,对着谢盈袖恭敬磕头。
谢盈袖又斟酌了一下,才道:
“寿安宫废太妃杨氏身边宫女明礼,偶感风寒,三日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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