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致刚要接过她手里的汤药一饮而尽,沈楚楚便半蹲半跪在他的身侧,一手拿着药碗,一手执着汤匙,舀一勺汤药,放在嘴边轻轻的吹了吹。

他挑了挑眉,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眸光中染上一丝不解之色。

她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沈楚楚在心中暗暗发笑,喂药这么简单的事情,她见得多了,就算闭着眼也不会搞砸这事的。

想着,她便将汤匙中吹凉的汤药,缓缓的移到了他的嘴边。

司马致感觉到唇上一凉,垂下眸子便瞥见了嘴边的银汤匙,他神色淡淡的抬眸望向沈楚楚,唇瓣动也不动一下。

沈楚楚见他不张嘴,就以为是汤药的温度不适口,她轻蹙眉头用掌心贴着瓷碗感受了一下,汤药虽是现熬的,可这天气冷,送过来时就已经是温的了,并不烫手。

她不禁有些苦恼,是不是所有皇帝都这么难伺候?

难道是她喂药的方式不对?

其实她应该嘴对嘴喂药才是?

沈楚楚正沉思着,手上却感觉一沉,她抬头一看,皇上竟然咬着汤匙把汤药喝了。

她面上一喜,原来他是喜欢喝凉透了的汤药,所以等这么半天才张口喝药,皇上果然不是常人,连喝药都和旁人与众不同。

自以为摸透了皇上心思的沈楚楚,每一口汤药都吹到冰凉才喂到他口中。

在她尽心尽力的照料下,司马致喝了一肚子的冷水,脸色看起来也隐隐有些发白。

沈楚楚满意的放下了药碗,见他面色冰冷如霜,她又像是个鹌鹑一样,自觉的缩回了原来的位置上坐着。

她从未感觉到时间会过得这么漫长,虽说皇上长得俊美十分养眼,可伴君如伴虎,她丝毫不敢有一分懈怠,只能坐直了身子,疲惫又煎熬的等着侍疾结束。

约莫是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司马致终于处理完了今日的奏折,他喉间微痒,低声的咳嗽了一阵,刚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双洁白如玉的小手。

沈楚楚听他咳嗽,便将自己的手帕捧在手掌间,递到了他的面前:“给您。”

听闻他有洁癖,从不沾旁人的东西,所以她才想用手帕奉承他一下,顺势在侍疾结束之前,挽回一下她在他心中崩塌的形象。

若非是笃定他不会用她的东西,她也不会舍得将这上好的冰蚕丝手帕,拿给他咳嗽时捂嘴用。

司马致神色一顿,而后慢里斯条的伸出修长的手指,从她的掌心中接过了手帕,当着她的面,用帕子捂住嘴咳嗽起来。

咳嗽之后还不算完,他吸了吸鼻子,又拿着帕子捻了捻鼻子。

沈楚楚:“……?”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说好的洁癖呢?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条手帕了,冰蚕丝乃是有钱都没地方买的好东西。

先不说手感如何的纵享丝滑,整个晋国也没有几个人拥有冰蚕丝手帕,这就相当于限量版的包包一样珍贵,却被他暴殄天物的用来擦鼻涕……

沈楚楚悲愤了,要是眼神能杀死人的话,她现在一定已经用眼神将他凌迟处死了。

见她怒不敢言的样子,司马致心情大好,一下午阴霾的心情都跟着一扫而空。

他似笑非笑的将帕子递给她,只听她声音哽咽道:“不必了,皇上留着吧。”

这手帕现在对于沈楚楚来说,就犹如掉进茅坑里的一锭金元宝,元宝上沾满了金灿灿的粑粑,她宁愿不要这锭金元宝,也不想摸到一手的粑粑。

司马致听到她的心声,嘴角刚刚勾起的笑容,缓缓的僵在了脸上。

沾满粑粑的……金元宝?

沈楚楚实在是不想再和他共处一室,她算了算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对着他福了福身子:“天色已晚,臣妾便不打扰皇上休息了。”

她话音刚落,杨海便收起了竹骨伞,从殿外走了进来,他弓着身子走到皇上身旁,恭声道:“皇上,外头的积雪过膝,贵妃娘娘若是回永和宫,这一路恐是不好走。”

永和宫在东六宫,养心殿却位处西六宫一侧,这一路走下来最少也要一炷香的功夫,若是如今这恶劣的天气,只怕怎么也得走上半个多时辰。

司马致沉吟片刻,他倒是不甚在意楚贵妃怎么回去,若杨海不开口提及此事,他根本不会过问这种小事。

既然杨海说到此事,他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不理会了,若不然楚贵妃冻出个好歹,届时沈丞相只怕会以为他没有善待她。

让她宿在养心殿中是不可能的,若是路不好走,便命人用步辇将她抬回去好了。

他刚要张嘴,沈楚楚便耐不住先开了口:“皇上莫要忧心,臣妾腿长,不怕外面的积雪。若皇上无事,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开什么玩笑,她是来侍疾的,又不是来侍寝的,就算积雪再大,她也不想再和豺狼虎豹共处一室。

沈楚楚从杨海手中接过竹骨伞,动作迅速如狡兔逃窜,似乎是生怕皇上反悔,她带着碧月从养心殿中,飞快的消失掉了。

司马致吸了口气,面无表情道:“朕是豺狼虎豹?”

杨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上是在跟他说话,他想也不想便答道:“自然不是,皇上是人中龙凤,真命天子。”

司马致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若是他没记错,这楚贵妃往日可是牟足了劲想获得圣宠,怎么今日却一反常态,一刻钟都不愿意与他多待?

听她心中所想,她似乎一点也不情愿来侍疾,不光是不愿意侍疾,她还生怕他逼她侍寝似的,跑得比兔子都快。

莫非,楚贵妃移情别恋,爱慕上了旁的男人?

杨海怕他着凉,便从衣柜中拿来了墨色狐裘大氅,动作轻柔的披在了他的身后:“皇上是在想楚贵妃?”

司马致惫懒一笑,将大氅扯了下来,扔回杨海手中:“命人追上去,将此物给她。”

杨海望着手中的狐裘大氅,怔怔的应诺一声,急匆匆的出了殿门。

与此同时,沈楚楚艰难的踩着花盆底,跋涉在深厚的积雪中,她欲哭无泪的望了一眼无边无尽的雪海,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最起码,她应该找杨公公要两双男人穿的黑皂靴,这样她也不至于踩着像是高跟鞋一样的花盆底,举步维艰的沦陷在此处。

尽管有碧月搀扶她,她起路来还是摇摇晃晃,好几次都差点栽进雪坑里。

碧月温声劝慰道:“娘娘,趁您还没走远,要不咱们回养心殿吧?”

沈楚楚蹙起眉:“回去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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