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绿柳,宫苑巍巍,夹道上两个宫人掖手低头,走风匆匆,偶尔碰着什么人,也是略一停下,背身过墙,未几,领人越过小门,几经折廊,推了那雕了祥云瑞兽的朱门,芭蕉郁翠,花荫成蔽,庭前两三宫人正作尘扫,正中坛心莲碗前立了个高瘦美人儿。

打眼撞进人清绝风采,云露华先湿了眼眶,急急上前握住她的手,半点也不肯放松,“承檀...”

这世间能这样亲热唤她‘承檀’的,除却自己已经故去的母后,还有被幽闭北苑多年的哥哥,唯有云露华一人。

未语泪先流,见着阔别多年的故友,康宁哽咽再三,还是没忍住,抱着她哭了起来。

一时庭中只闻泣声,不见人语。

细算起来,已过了十二年,当初大晟打马扬花的嫡长公主,如今历经坎坷,容貌未有多变,但鬓边已有几丝华发,云露华心中一惊,忙道:“承檀,你的头发....”

康宁笑了笑,不在意的拢了几缕青丝遮住,拉着人道:“进去坐吧,好不容易见面了,哪儿有只站着哭的理儿。”

乌眸流转,云露华没有多言,点头随她进去。

康宁及笄前就被远嫁和亲,所以还未来得及辟公主府,这里是她从小到大一直住的昭芙殿,也是南苑公主居所中,最为尊贵的地方,即便她走了十二年,昭芙殿仍然为她保留着一切。

外头一尺千金的鲛绡纱在这里只不过是层层帷帐的外衣,门一推,风灌殿内,顿起风而舞,拂过肩足,猊兽香炉的金喙正往外吞吐香云,朦胧了帘窗边幢幢花影,积红烟罗中华光照韶,但云露华还是从她脸上找到了一抹清寂婉苦。

康宁将琼浆注入彩斗递给她,“我这次回来,是暂时不打算回去了。”

云露华捧着一抖,撒落三两滴,她犹自入口尝甘,听人继续往下说。

“十年前,因那场舞弊案,哥哥的太子之位被废,你们家也彻底倾覆,这个消息传到狄国时,已过了一年之久,狄王有心瞒着,我只恨当初身受钳制,不能立刻赶回...”

康宁面露恨色,却又无可奈何,“可我回来了,又能怎么样,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计划,目的就是为了将哥哥拉下太子之位,连云太傅都折了进去,我连出狄国的皇宫却都是问题。”

她握住云露华的手,“但现在不一样了,狄王病重垂危,左王虎视眈眈,若让有野心的左王登位,他必然会重新挑起两国纷争,到时边疆战乱,又会是大晟一大祸事,所以父皇现在阻止不了让我回来,他不仅要让我回京,还要派兵去平息内乱,然后扶持我的儿子可达迓为王,让我垂帘听政,掌管住狄国。”

康宁转头,喜大于悲,“所以我必须回大晟,为哥哥,为云家,为你我,都要讨回一个公道,这十年,你在安乐侯府过得是不是很不好?”

云露华听她说完,震撼也有,苦楚也有,但这些都比不上眼前活生生的康宁在她面前绘声绘色,记得康宁出嫁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原以为此去便是永别,二人再无相见之日,谁曾想今生还能见到挚友,也算是全了一桩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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