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儒敏凭着自觉,在风雨浓雾里找到过江的老石桥,找到江对岸的村庄。村里没有一点生气,白墙黑瓦的房屋,像是都已经人去屋空。

敲开好几户人家,屋里只有老和幼,没法卖给农儒敏需要的饭菜。

在村庄西北角竹林旁,这户人家里也只有老幼,一个枯瘦,面容始终带着哀愁的老妇人,带着两个只有两三岁的孙子和孙女,家里再无别的人。

房屋还算可以,三间二层楼房,外面看上去似美丽富饶的乡间别墅,屋里的摆设依然余留着贫寒的气息。

老妇人愿意卖给农儒敏食材,但没法按他要求煮,他就自己动手煮,老妇人欣然允许。

在做菜的过程中,少不得要闲聊。农儒敏见老妇人眼里始终有无法消散的愁绪,便随口问起她的家里情况。

老妇人告诉农儒敏,她本有一儿一女,女儿在多年前跳河自尽,尸体都没找回来。她女儿死的时候,还是个正读高中的妙龄少女。女儿死后不多久,在河里找到女儿的衣物,因村里传言她女儿是被河鬼抓去做婆娘了,她在河边大闹了几天几夜。

她在河边大闹几天几夜的事情,被村里人传作笑话,使得她的丈夫觉得没有脸面,不久之后,她的丈夫在河边的榕树上上吊自尽。她丈夫死之前,杀死了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水牛,并抛尸河里。按他们村里人的理解,她丈夫死前的行为,是以家里最值钱的水牛献祭河鬼。

丈夫献祭于河鬼的做法,让她无法理解。料理丈夫的后事时,她回想起女儿死后丈夫的表现。他丈夫死前一直没显示出过失去女儿该有的悲伤,这样的丈夫让她觉得无情无义。丈夫以自己和牛献祭的做法,又让她追悔莫及,不是后悔在河边大闹几天几夜,是后悔在丈夫死前冤枉他无情无义。

令老妇人感到欣慰的是,他独自抚养长大的小儿子孝顺又有本事,在外打工挣钱回家,给家里修起这二层楼房。儿子在外娶妻以后,夫妻俩齐心协力挣钱,把两个孩子放家里陪年迈的母亲,每月都有钱到母亲的账户里,老妇人的老年生活算是有幸福感的。

听我老妇人的讲述,农儒敏明白了她眼里无法消散的哀愁缘由,离去之时,除了说好的价格,又分别给了她孙儿孙女各两百元钱。

农儒敏是土生土长的广西瑶族人,与苗、壮同属九黎后裔。他对这里的风俗信仰很清楚,在这里,人们信仰各种神,每座山都有各自的山神、每条水都有各自的水神,风火雷电、花草树木、房屋灶台,都有各自掌管它们的神。

从老妇人的言谈中,农儒敏能感觉到,她丈夫在女儿死后没表现出悲痛,是因为她丈夫太过迷信河鬼娶妻。而老妇人在河边大闹,不只是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还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女儿是被河鬼所害,而并非因为女儿被父母责骂以后,堵气跳河自尽。

听着农儒敏絮絮叨叨的讲述,丝丝心中慢慢淤积起一团恐惧,使得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如雪。

“丝丝姐,是不是感冒了,应该是淋雨导致的发烧,我去车上给你取药。”

丝丝一把拉住要去取药的农儒敏,惶恐不安地说:“儒敏,有这么巧的事吗?怎么能有这样巧和的事情?”

农儒敏和方垆心听得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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