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垆心仿佛刻意回避与月月单独相处,直到清晨不得不再次离别时,被月月拉到一旁回答几个并无实质差异的问题:“你还会回来的吧?会不会回来?下次来是什么时候?”

初春的黄角兰树下,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就像是无数次秋风中的等待,堆积起这层层落痕。

只不过是流浪中的一次巧遇,似乎要铸就一种永远,这种永远可能会是爱,也可能会是遗恨到死。

问题不难回答,方垆心知道,自己当然还可以回来,也还愿意回来小住,但月月的问题中,蕴含着更多的意思。

细雨如雾,碧波沉沉,空寂的山中,即将离别的人,心中不免也空寂无味。

她穿着丝丝送给她的连衣裙,因为下山路来送别,红色的高跟鞋换成了黑色的雨靴,她的心灰暗到极点,渴望从方垆心的回答里、从他的眼神中,得到一束光亮,好似她心神安宁地等待下一次重逢。

方垆心抚摸着与自己已经很熟络,把自己当作男主人的大黑狗,偷偷望一眼车边等待出发的两人,低声说:“月月,你好好的吧,我会回来的。你父亲的病要去市里大医院治疗,你总不能不去照料他吧?不要怕外面的世界,治好就回来,还是你现在这样的生活。”

“你不要扯爸的病。”月月有些急躁:“你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多久?”

“这,说不准哦。”方垆心尽量让语气显得平淡:“这次出去,无论如何,我得找到我要找的人。其实,我……”

见方垆心吞吞吐吐,月月有些生气地低声说道:“其实你不愿意涉足我的生活,是吧?那你这次回来干嘛呢?我不值得你继续下去吗?”

一时之间,方垆心无法品出“继续下去”的全部含意,但能感觉到她倔强固执的爱意,这种爱,是一个少女对爱情的全部托付,是她懵懂春意的懵懂坚持。他感觉她,就像一直生长在阴暗里孤零零的一枝芙蓉,突然看见一束绕过悬崖的阳光,便从此对着阳光照耀的方向奋力生长,不再有别的方向。

她太善良,太纯朴,禁不起谎言,禁不起摇落。她已经被残酷无情地蹂躏摧残过一次,那一次几乎埋葬了她的青春。如今,她对大她十几岁的方垆心萌发情素,她依然青春貌美。

方垆心明白月月心中所想所盼,几乎明白她的所有憧憬,但他没法欺骗她,更没想过要让她受伤或者失望。

他知道,如果按心中所想回答她,她可能会更加把自己龟缩起来,使得她本来受过创伤的青春更加寡淡无味。

不愿道出心中实话,又不愿给她虚假的希望,方垆心只好另辟别话,如长辈对晚辈一般的叮嘱:“我走以后,你一定要劝说你爸去市里医院爸腿治好,他只听你的,你要求他去,他一定会去。医院的大夫丝丝姐都给你联系好了,医生的电话也写给你了,只要你带着你爸去……”

月月依然焦急:“好,我答应你,一定带我爸去把腿治好,然后呢?”

“然后,你在家里做几把好笛子,把网络通上,好好研究笛曲。你很有天赋,不该埋没了。”方垆心看看丝丝和农儒敏:“他们都说你有极高的天赋,他们都是有天赋的人,不会乱说的。”

“然后呢?”月月紧紧拽着方垆心的手,能感觉到他的手在这畏寒的清晨已经汗湿。她微微仰着头,死死地盯住方垆心左躲右闪的目光:“好,这我也听你的,然后呢?”

“你把这两件事干好了,就是莫大的成就。那时,我就回来听你的新曲。你知道的,我不会骗你,这次我不是回来啦?这里如此的美,美如仙境,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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