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纨吸吸鼻子,思虑一番,将宝剑仔细藏在衣裤中。冬衣繁重不易瞧出痕迹,她满意地拍拍衣服,回到宫中,夜已深了。

宫中奢靡无匹,精致的琉璃灯盏倒上鲸油,次第点亮,轻烟袅袅,嗅之如春花盛放。

可惜,这繁华与她无干。

福纨轻手轻脚,推开东宫偏殿一扇破败掉漆的门,闪身而入。

飞速换下宫女服饰,她有些嘲讽地笑了笑——帝姬帝姬,听起来尊贵堂皇,可若是不讨这宫中的主人喜欢,处境倒还不如下人。

她小心翼翼将佩剑收入床尾箱笼。

抱着茶杯发了会儿呆,她觉得不保险,便又抱出剑来,埋进被褥底下,这才稍稍安心。

“殿下。”院子里忽传来一声轻唤。

那声音不带感情地催促:“殿下,是用药的时辰了。”

福纨掀帘而出,只见萧瑟西风中,女官面无表情站着,手中提着一只食屉。

她眯了眯眼:“侍中大人。”这位姓楚的女官是女帝跟前得脸的红人,位居殿前侍中,倒是鲜少有人知道,她曾经照顾过年幼的福纨。

楚侍中木着一张脸,抽开隔板,端出一碗汤药:“请。”

两人僵持对视片刻,忽然,楚侍中不动声色地往宫墙下的草丛里一瞟。

福纨立刻明白过来——有外人。

她劈手夺过瓷碗一饮而尽,亮出碗底,提高声音道:“如何,可以向你的主子复命了?”

楚侍中道:“殿下,今夜该是去长乐宫的。”

福纨:“是……今天?”

“正是十五。”女官扬手一指,“您看,月亮圆了。”

月亮果然是圆的,高而远地嵌在飞檐外,映着稀疏的深秋桂子,像一副喜庆的画。

福纨哑声道:“我,我身子不适……”

“您来月信了?”女官跨前一步,高出半个头的阴影覆盖下来,似乎只要她点头,便会立刻扒下她的亵裤查看。

福纨咬住唇角,缓缓摇了摇头,像只张牙舞爪的幼猫,害怕时亮出那毫无威慑力的牙齿——这正是旁人对她的固有印象,病弱,无辜,没有半点威胁。

短暂的争论到此结束,宫墙角落野草突然一阵晃动,似是风吹,也似跑过了什么人。

楚侍中有所觉察,扭过去看。

“无妨,由他去罢。”福纨淡淡道。此刻她语调沉稳,哪里还有半分惊惶?

她一步迈出宫门,稳稳踩在天街青砖。

月凉如水。有那么一瞬间,她忽地想起那个漂亮又危险的剑客。那人眼神也和这月色一样清冷,黑鸦似的睫毛,掩着盈盈的一颗痣。

【愿赌服输,你若想好了要求……】

可真是有趣……福纨的笑容有几分冷意,她向来胆大包天,万一许了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愿望,难道那人也会允诺吗?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请您……殿下?”女官提灯侧步,“您在笑什么?”

福纨不语,只摇了摇头。

长乐宫。

金线缀着玉珠,隔出一间华丽的内室。

异兽香炉腾起瑞脑祥云,闻之欲醉。高处,一名明黄色外袍的女子斜倚榻上,四下跪着不少模样俊俏的青年侍者,还有几名随侍的小药童正举着各色药物。

福纨扫了眼殿内情形,跪下恭敬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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