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月年少时候把自由看得最重要唯恐有什么会牵绊住她的心,她半真半假地总在提醒自己,玩玩而已不能当真。

所以纵然对顾雪沉再有兴趣,在大学那年恋爱以后,他开始管着她,约束她时,她只想逃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抗拒还是害怕。

怕被一个人套牢。

直到这个深夜的病房里,连活着都成为奢侈的万丈悬崖边,许肆月终于真正明白爱一个人的心情锁链也好囚牢也好只要是顾雪沉给的她就甘心情愿,想跟他紧密得融成一体恨不能生命共享把所有一切都交付。

不管他是凶戾的或是温柔的,她都喜爱到心里酸疼。

许肆月亲得狠,主动撬开顾雪沉略微闭合的牙关去碰他的舌尖,湿润交缠的一刻,顾雪沉忍受不了地握住她肩膀向后推暗哑喃喃:“许肆月,你疯了”

“这算什么疯,你看你为了个坏女人做这么多年的亡命徒雪沉,你叫我全名不好,我想听小月亮,”她挣开他的手,又吻上去,小声央求,“你叫我小月亮。”

她占领他凉润的口腔,不知满足地索取他的温度。

混乱心跳声是她还拥有顾雪沉的证明。

许肆月小心翼翼捧着他的脸,唇又移到嘴角,去亲他睫毛和鼻尖,她一根一根掰开他死死攥着的手指,把他紧绷的骨节抚平。

她还想再说话时,并没有上锁的病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一个年轻小护士探进身,清甜的嗓子试探说:“顾总,该休息了,我之前听江医生说你这里没有家属照顾,所以我来”

小护士不知道爬楼跳窗的事,一开始也没看见顾雪沉在哪,等她视线下移,撞到沙发上亲密的身影时,后半截的话硬生生卡住,脸颊腾的涨红。

许肆月反射性地把顾雪沉搂住,挡住他的脸,不让他情绪浓烈的那种样子给别人看。

靠她才多一会儿没在老公身边,这就有人惦记上了。

小护士快哭了,连忙往后退:“对不起打扰了”

许肆月从顾雪沉腿上下来,扯过旁边薄毯盖在他身上,挽了挽鬓发,转头镇定说:“我是他太太,会把他照顾好,不需要别人挂心了。”

小护士少女心破碎,多看了顾雪沉一眼,道着歉跑出去。

许肆月心疼那句“没有家属照顾”,又禁不住酸气上涌,她给顾雪沉轻柔抹掉唇边的潮湿,闷声说:“我如果不爬窗,今晚是不是就有别人来照顾你了。”

顾雪沉掩着眸子:“我不需要人照顾。”

“我呢,”她蹲在他腿边,把脸乖巧枕在他膝盖上,“雪沉也不要我吗?”

顾雪沉的心被她扯成两半。

许肆月收起一直以来的所有刺和攻击性,黏糯靠着他,隔着裤子的布料轻轻吻:“要我好不好,我知道我做了太多坏事,不逼你马上接受我,我给你欺负,你这次可以不用忍着不用顾忌,随便收拾我。”

顾雪沉眼睫震颤,压抑太久的情感呼啸着冲破闸门,把他全世界淹没。

许肆月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阿十,月月在这里,你要不要她”

顾雪沉垂眸看她,“要”字把喉咙刺出血,还是没有说出来。

是为了让他求生么

是听了江离的话,想让他找回希望,尽力活下去,她不愿意一辈子欠他么。

可就算是怜悯的爱,对他而言也是奢求,他想要,想知道被肆月爱着的感觉,如果死后还有灵魂,他就不用全靠幻想。

顾雪沉手上用了力,钳制住她:“如果你还要抛弃我第三次,就等到我死后,别告诉我。”

许肆月难受得想抽那个提离婚的自己,她怒拍他:“说什么呢!快点起来,跟我去洗脸漱口,我老公该休息了,不能太晚睡。”

许肆月没怎么照顾过人,初学也像模像样,即便顾雪沉可以行动,她还是把他按到床沿坐好,跑进洗手间用小盆接了水,坐在他身边,仔细给他擦脸,顺便把电动牙刷挤上一点牙膏,放进他口中。

眼看着顾雪沉的脸颊被牙刷鼓起一块,冲淡了他满身沉郁,偷偷变得脆弱起来。

许肆月心里又软又涩,边给他擦边念叨。

“你是不是很久没好好睡过了?我在海城那几天,你根本就没回家吧,一直在公司里。”

“我后期给你发微信发的少,是因为想快点赶进度,早点结束,早点回来跟你表白。”

“我每天都想你,录节目的时候想,做包的时候更想”

她擦完了脸,很仔细地帮顾雪沉把牙刷换边,又去换了水和毛巾,等照顾完他漱口,她伸手解他扣子,想帮他擦身。

顾雪沉抓住她的手阻止。

许肆月低头在他眉心亲亲:“你今天出了好多汗,肯定不舒服,江离说你明天才能洗澡,今晚就先擦擦。”

“许肆月,你就想过这种生活么,”他还是没有对她温柔,“放着轻松的日子不要,非来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

许肆月把他上衣脱掉,毛巾用热水浸湿拧到半干,体贴地给他擦拭,经过那些累累的新旧伤疤时,她停住。

“老公,别凶我了,”她有点鼻音,调子很软,“这个套路你从结婚用到今天,我都免疫了,现在你推我就是想抱我,训我就是爱我,说狠话就是心疼我想亲我,我懂,自动替换,绝对不让你操心。”

说完她凑过去,在他敛着的薄唇上重重一吻,笑眯眯抬起头:“是这个意思吧?我解读的没错对不对?”

顾雪沉一时竟说不出话。

许肆月怕他着凉,尽快擦完,扶着他躺下,自己冲去洗手间整理,最快速度踢掉鞋子爬上不算宽的病床,钻进他被子里,拱着身子挤到他臂弯中。

江离敲门进来,对被子里多隆起的那一块视而不见,把几项监测仪器重新连接到顾雪沉身上,低低叮嘱:“今晚还是要监测一下,安心睡,有任何异动我会马上过来,还有忍着点,暂时别做过激运动。”

说完转身出去,还不忘贴心地熄灯关门。

许肆月在昏暗里红着脸,她蹭到顾雪沉肩上枕着,听那些仪器有规律的轻响:“雪沉,江离他们在连夜商量方案,等定下来,我们做手术吧。”

许久后,顾雪沉才说:“没有希望。”

“谁说没有!”许肆月激烈抗拒,“只要手术就一定能成功!”

顾雪沉没再回答,许肆月以为他累了,自己不吭声地抹了半天的眼泪。

他唯一的羁绊被她斩断了,悲观地对生都没了念想,那她就重新滋养回来。

她要跟他谈恋爱,让雪沉感受到,虽然她不怎么好,但被她爱着,也会是一件值得他长命百岁的事。

许肆月昏昏沉沉在他怀里睡过去。

等她呼吸平稳,顾雪沉睁开失焦的双眼,吃力地侧过身,把她严丝合缝搂紧,从头到脚都用身体牢牢贴着覆盖住。

心率估计很快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指标在晃动。

他无暇去关心,像处在末日一般,不顾一切地禁锢着他的爱人。

隔天许肆月醒得特别早,先起来去跟江离问顾雪沉整晚的情况,江离盯着其中一段的异常波动,意味深长说:“还好吧,你在那,总归不会太正常。”

许肆月迫不及待问:“手术方案呢?!”

江离脸色也不大好:“目前不太理想,还需要一点时间,今天晚上之前会最终确定,你要有思想准备,一旦决定了,最迟十天之内,必须手术,否则再拖下去,怕是彻底无力回天了。”

“十天?!”许肆月紧接着问,“不能更快吗?越早越好是不是?”

江离凝重看她:“这么大的一台手术,要先把他的身体调整到最佳,至少保证他可以全程撑下来,还要做很多术前准备,包括找到能够执行的主刀医生,另外”

他顿了顿,沉声说:“所谓的完美方案只是当前没有选择的选择,就算一切都按照预想进行,成功率也很低,那这十天,很可能是顾雪沉的最后十天。”

许肆月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血色顷刻褪净。

她呆站着,想跟江离争辩些什么,又抿住唇,怔怔望着地面。

江离说出这句话也不好受,朝她点头示意一下,先行离开去继续开会:“别这样回病房,你留下平复好,再去见他吧。”

顾雪沉的五零六号病房一改昨晚的封闭,今天一早大门洞开,乔御站在地中间哭了五分钟了,其余几个深蓝科技高管也战战兢兢,无法消化大魔王出事了的晴天霹雳。

“顾总,你怎么能,”乔御一个大男人崩溃地抽噎,“给我发那种交代后事一样的邮件,我真的”

顾雪沉床边的机器人有条不紊移动着机械臂,一边把厚重资料匀速翻页,一边把页面上的文字和数据扫描转换成语音。

等“全部完毕”的电子音响完,顾雪沉摘下耳机,淡淡抬眸:“乔御,我还没死。”

乔御一下子闭了嘴。

顾雪沉修长手指捏着耳机,那小东西来回翻滚两下,就在他指尖碎了边角。

乔御看得心一跳,总觉得顾总经过昨晚,变得不太像从前了,好似打破了某层外壳,露出更深更真实的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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