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院中,香烟缭绕,夏风习习。

瑞安长公主不动神色的收回视线,捏起一个白瓷浮纹茶盅,慢慢地抿了一口热茶,神色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那庶子妾的堂弟,不过只是一个穷秀才而已。

哪怕再有本事,也只是个卑贱得泥腿子,还不值得她堂堂今上的胞妹,一国的长公主为之上心……

梁姨娘仰头,清清楚楚的看清了,叶弘祚眼底的顾忌,方夫人的蔑视与嘲讽,还有名义上婆母的淡漠。

她早就察觉到方夫人惦记利用女儿的好颜色,为嫡子铺路,也深知自己的夫君靠不住。

她在府中没有亲信,做事不方便,只能借着去玉泉寺上香的时机,私下约见梁禾,不成想仍旧惨遭算计。

眼下,要将女儿交托给梁禾,也实属无奈之举。

说她携恩图报也罢,卖可怜求同情也好,为了女儿,她通通都不在乎。

梁禾是她在这世上,仅存不多信任之人,唯有能将女儿托付给他,她才能算是放心。

“菓儿,娘不能为你送嫁了,也不能看你儿孙满堂……很多……很多事都做不到了……”

说着,她胸腔里气血翻涌,喉中甜腥袭来。

连忙转身用袖子捂住口鼻,不一会儿,上面布满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须臾间,梁姨娘的气息,越发虚弱。

她眉眼间尽是苦涩,艰难的嘱咐着女儿,道“我……只奢求菓儿能好好……好好的活下去……”

“女儿一定谨遵娘的嘱托!”叶菓眼眶赤红,眼里盛满了一片水光,装满世人无法负担的悲凉。

她单薄的身子,因哀恸而微微颤抖着。

发髻上的银簪早已歪斜,青丝凌乱散开,衣衫上还渗出纵横交错的血迹。

然而,饶是如此,却仍旧没有折损她绝美的容颜。

“娘,女儿不孝……”

叶菓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发颤,强忍住的泪水,在此刻决堤。

哪怕狼狈不堪,却依旧新月清晕,秀丽绝俗。

梁禾面对恩人的祈求,紧紧攥着拳头,内心挣扎。

他了解叶弘祚的懦弱与贪心,也明白梁潋暗恨她当初识人不明,从而连累了整个梁家香火萧然,家资荡然,妻孥无存……

叶弘祚本是驸马的外室子,与梁潋也算是青梅竹马。

后来,明媒正娶,结为夫妻,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但好日子没过多久,姿容姝丽的梁潋,就莫名就遇到人牙子,被卖到勾栏院,承受了无数女子想也不敢想的肮脏。

堂姐被赎出时,因叶、方,两府需要联姻,叶弘祚已经认祖归宗,成为公主府的庶子。

梁潋也走了外室的老路,被远远地安排到府外。

在梁潋最痛苦,最难熬的日子里,她亲眼看着叶弘祚迎娶高门妻方氏,又生下嫡子、嫡女。

她意难平,于是,后来就有了叶菓。

菓儿不仅模样生得玉雪可爱,性子还极为讨喜,堂姐曾以为归于平淡的日子,会永远的就这么过下去。

可长公主府根本没有放过堂姐和梁家。

梁家虽是农户,但也算家大业大,有良田、商铺,富足安乐,却意外生意受挫,赔得倾家荡产。

短短数载,这一支就落得灭门绝户。

也许同是天涯沦落人,堂姐偶然遇见被仇家追杀的自己。

于是,将他好心收留。

堂姐又偷偷借着叶弘祚户知县的身份,用了梁家与自己年岁相当,秀才堂弟的身。

梁家这一脉,常年在外为铺子搜寻上好木材,不在村中生活,就算认识的人也不熟悉,后来在意外中丧生,还是梁潋给收的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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