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冷哼了一声:“你那是什么眼神?”
“这不是让您老人家给逼的嘛!您一直在这儿给我打哑谜,我胡思乱想一通,难道不可以啊?”
宋归尘决定死缠烂打,对付这种死皮白咧的人,就得比他更加死皮白咧。
“我现在怀疑,你那日趁我没注意,往我的药壶里放入了其他东西。”
宋归尘越想越觉得煞有其事,郑重而神气地学着顾易推理的样子,边走边道:
“怪不得你那天在我们要离开之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说我的药里多了一味药,又说我错认了一味药,显然都是胡乱说来迷惑于我,真正的原因是,你往我的药里添加了其他药,对不对?”
老者耸肩笑起来,笑得手里的蒲扇都掉落在榻。
他揉了揉眼角笑出的泪水:“林君复竟然有你这么个愚不可及的徒弟,真是丢脸!”
丢丢脸?
宋归尘顿时火气,真想将他丢出去!
扶了扶胸,默念“莫生气莫生气莫生气”,重新带上笑容,宋归尘耐着性子道:“那您老人家,倒是告诉我一个真相啊。”
老者笑够了,从塌上爬起,盘腿坐好,腰背挺直,一身粗布单衣,配上一头白发,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若不是才被他讽刺过,宋归尘都要,觉得这样的人,定是天上的老神仙了。
“老神仙”捋了捋胡子,问:“你平日看的什么医书?”
“汉之伤寒论,唐之千金方,凡在世之医书,无所不看。”
“伤寒论、千金方”老者念了一遍,出言追问,“那你行过多少医?救过多少人?去过多少地方?见过多少世面?”
“我。”
宋归尘愕然,这和自己的医术有什么关系?
老人哂笑道:“你既读过伤寒论千金方,那你可知那张仲景、孙思邈一个出生南阳,一个出生华原,二人皆是中原人士?”
宋归尘茫然点头:“不错。”
医圣张仲景,东汉南阳涅阳县人氏。
药王孙思邈,隋唐京兆华原人氏。
她熟读二人毕生医书,若是不知二人,才是奇怪。
老人移了移身子,面朝宋归尘,语重心长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你可知这是为何?”
晏子使楚的故事,宋归尘五岁就开始读了,因此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
“水土差异。”
随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她站直身子,神色凝重:“师祖是说,张孙二人的医方药方,只适用于中原一带,而不适用于江南地界?”
“孺子可教也。”
老人摸着尽白胡须,微微点了点头。
宋归尘却像是被什么猛然敲醒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十岁之前,跟着师父在江淮一带辗转,十岁之后,便一直住在孤山,从未离开过杭州。
虽读了无数医书,却并未实际行过几次医,救过几次病人,去过的地方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见过的世面连杜青衫的半截儿都比不上。
一年前莫名出现在段小尘的身体里,被现状逼着从开封辗转来到杭州,是她长大后,唯一一次离开杭州,一路见闻,更是她见所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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