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天色一片阴暗,三月的这场倒春寒来得猝不及防。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犹如千千万万的寒针刺入身体的每一分每一次,连那最狭窄的骨头缝隙都不放过,唯有靠瑟瑟发抖才能稍微忘却这刺骨的寒意。
经历了大旱而流离失所的等候在平乐县城外等待入城的难民们感受不到这场春雨带来的丝毫善意。
他们满身灰扑扑的蜷着身子瑟缩在城墙角落处,只等待着那沉重的城门打开。
开城门的时间早已经过了,可是无人敢上前去催,城门的守卫就是掌握他们生死的崔判官,若是一个不甚惹恼了他们,执棍的大手在他们的路引上一划,说句来路不明,那就只能被关在城外活活饿死或是冻死。
又在城门下哆嗦这等了小半个时辰后,红漆早已掉完,龟裂出许多木屑的大门终于发出沉闷的喑哑声,宛如病入膏肓的病人那喘不上气的咳嗽声,尖锐刺耳又泛着无力,叫人听着脊背不由生寒。
门被人缓缓从内打开,蜷缩在城墙下的难民瞬时躁动起来,不过一瞬,他们便如嗅到食物香味的蚂蚁冲着城门一拥而上。
但打开的门隙首先出来的就是一柄泛着冷光的长.枪,率先扑过去的一人被刺了个正着。
“退后!通通退后!”
从门后响起兵卫冰冷无情的呵斥声,方才还哄闹的人群瞬时安静下来,拥挤在前面的人吓的慌忙往后跌去,那被刺了个正着的人仰趟倒地,捂着肩头正咕噜咕噜冒着鲜血的伤口哀声呼痛。
城门缓缓打开,此时却无一人敢拥上前,皆瑟瑟缩在一旁,不安地躁动着,从门后走出来一个严肃着方正脸将士装扮的人,他冷冷撇了倒地之人一眼,而后手一扬,便有兵士上前将那人拖了下去,留下一地蜿蜒的鲜红血迹。
“要进城者,皆需拿出路引交由守卫验看,若有趁乱混入城中者,莫怪我们手中兵刃无情!”他将腰间长剑抽出一段,待现出上面的寒光后,又“噌”的一声,冷剑回鞘。
原本还躁动的人群终于没了声响,一个个缩头如鹌鹑般老老实实的排着队,小心翼翼着动作。
刚验过两三个人,便又突然有了骚动,一个佝偻着背凌乱着头发的中年汉子“扑通”一声对着城门的守卫跪了下来,哀声求道。
“大人!还请大人行行好给小的一条生路,放小的进城吧!小的的家人就在城里,我说的都是真的,求大人让小的进城吧!”
守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腿一伸就将那老实汉子踹倒在地,冷冷道:“没有路引,谁人都不可以进城!”
那汉子不甘心,又扑了过去,“大人!求求你行行好!小的家中大旱,颗米无收,实在是活不了了才来这里投奔家人,小的真的不是越国的奸细,大人,求求您了!”
见他如此,守卫招来一名同伴,二人一同伸手拽起中年汉子便往一旁拖去:“滚一边去!”
“大人!大人求你了!大人!”
汉子当即扑腾起来,又挣又闹,人群一时又开始了骚动,就在这时,斜里突然蹿出来一道娇小无比的黑影,游走在人群的间隙,快速无比的向城门内冲去,就在她快要冲进城门的时候,一直泛着的冰寒的大掌伸来,一把揪住了黑影的领子。
池知秋只感觉那一刻窒息感袭来,眼前希望的光亮瞬时熄灭,变得黑暗无比,当她再次睁开眼看清景象时,眼前突然一片血红,仿佛有滚烫的水珠溅到了她的脸上。
方才还在哀求入城的中年男人被人一枪捅穿了肚子,他眼球暴凸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池知秋呆愣的看着他倒地,长.枪抽出,中年男人抽搐着身体,血伴着肠子一同从腹部流了出来,不过几息,他便再没了动静。
周围响起尖叫声和呵斥声,池知秋白着脸色看着那血一路蜿蜒朝着她脚下流来,一股透骨的寒意突然涌起漫向她的四肢百骸,手脚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空空的腹中突然抽搐,恶心感顿时涌至喉咙处。
“又一个想偷摸溜进城了的?”
颈后衣领被人蓦得攥紧,池知秋被人轻轻松松的提了起来,她恐惧地抬眼看去,是城门这里的守卫之一。
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正盯着她瞧,求生的本能让被方才血腥画面糊住的脑子当即清醒过来,她抓着自己的衣领喘气,细着声音怯生生求饶。
“我,我我……还请大人,饶,饶我一命,我,我再也不敢了……”她哆嗦着开口,牙关不停打颤,她甚至能听到牙齿碰撞的清脆声响。
“呵。”守卫一声冷哼,“说不定是哪里跑来的小细作。”
语罢,蒲扇般的大掌扇了过来,池知秋根本无处躲闪,被他扇个正着,登时一阵耳鸣眼花,天旋地转,她被扇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守卫还要动手,旁边的人拦住他道:“不过就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你跟他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咱们还是先验人进城吧,这里耽搁久了,说不定又生乱子。”
守卫闻言冷哼了一声,一脚向池知秋踢去,“大爷好心放你一马,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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