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然后呢。”牧行云好奇心慢慢，“他会打你吗？”

陆冬时回忆：“他从来没打过我，但是还不如打我呢，有时候语言暴力更可怕，我最怕他脸上的那个笑，别提有多瘆人了，等你下次见到他就明白了。我偷偷地告诉你，千万别去招惹他。”

可能因为我没有哥哥，牧行云想，我真的没有办法理解，我那么大一个哥哥前几天刚没了。

由于篮球训练半道夭折，他们聊了会天后就准备离开篮球场，这时候隔壁爆发一阵激烈的尖叫，陆冬时好奇地拉着牧行云过去围观。

他们南影就在燕大旁边，人员流动频繁，有时候甚至共用一个运动场，牧行云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已经被陆冬时拉着挤进了热闹的人堆里，被迫看到了投篮的那个人。

今日不宜出门，居然又碰到了前来打球的崔星影。

牧行云眼神闪烁，目光随后放在旁边抱着水瓶安静等待的男孩身上，他认出对方是谁，那天在医院里的小男友，叫回汀。

好心情消失殆尽，牧行云抄手，冷冷地看着他们。

一场结束，崔星影停下来喝水，回汀鞍前马后地跑，露出甜甜的笑，崔星影伸手揉他的头发，两人咬了会耳朵讲私密话，随后分开。

回汀被崔星影的那帮朋友叫做嫂子。

牧行云觉得没劲极了，他决定拉着陆冬时离开。

崔星影发现他们的存在，他仰头喝水的动作一怔，手掌用力，无意识捏爆那只水瓶。

漫出的水立即打湿他的球衣，湿漉的衣片贴紧崔星影的身体，腹肌若隐若现，现场尖叫迭起，但崔星影心中烦闷异常，心情并不觉得好。他甩了甩发，把手里的篮球砸在地上。

前几天混乱的一幕时刻提醒他牧行云是一个狠心的小怪物，崔星影气急败坏，从来没有人给他受过这种气，牧行云无异于在他的底线上来回跳舞。

崔星影因此决定晾他几天消消气，但旁边的那个陌生男人是谁？

只消一眼，他的心里立即结了一团火，或许十月怀胎才能生下来，他想大声质问陆冬时是从哪里来的臭小子，但他拉不下脸去这样做，面子对他来说最最重要。

牧行云看懂崔星影脸上的微表情，突然笑了笑，他决定火上浇油，不介意让这把火烧得再旺点，他朝崔星影缓慢地竖起一根中指，勾了勾。

崔星影冷冷地瞪着他。

“想起来突然觉得有点好笑。”牧行云挨着陆冬时跟他说，“我本来以为，崔星影以后肯定也是给别人当老公的人选，1，你懂吧，毕竟他长得很高，外表也酷。”

陆冬时说懂，他虽然不是gay，但这种东西，新时代男青年还是知道一点的。

牧行云笑：“但是我现在发现，他可能只是我的姐妹。”

“谁？”陆冬时下意识问。

牧行云朝篮球场上努了努嘴：“崔星影啊，这不正提他嘛，除了他还有谁。”

场上的崔星影已经郁闷地跑回去和人继续打球，陆冬时怪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疑惑不解，跟着牧行云离开时还在喃喃那两个字：“姐妹？”

他频频回头看，又用怪异的语调重复：“姐妹？”

有人在他的头盖骨上打了一下，给他狠狠地敲开了一扇知识的天窗。

崔星影，姐妹？噗，这都有画面感了。

回到宿舍后牧行云刚准备坐下来休息，手机收到数条消息提示音，他奇怪点开微博，这才看到杂志官方艾特他的那条通知。

半个月前他参加了《时尚秀》杂志的画手选拔比赛。

以往杂志都用真人照片作为封面，这次《时尚秀》特立独行，他们组织了一场投票活动，画作投票最高者有资格为本期杂志手绘人物封面。

牧行云觉得感兴趣，尝试着报名参加，他差点忘了，今天是公布结果的时间。

杂志官博艾特了他的微博账号，牧行云点进投票链接，这才发现自己投票数全场第一。

他参加比赛的照片选择了很早之前的一张人物绘制图，男性、185，是他在期末采风时遇到的缪斯，对方同意做他一天的模特，于是诞生这幅成品。

牧行云放大图片，想：瞧瞧，这是哪个天才画的腿，这脸，这身材，绝了，极品。

哦，原来是我画的。

他自恋一会，随后点击转发，复制杂志私信他的联系方式，切换应用，添加好友。

在等待对方同意的过程中，牧行云天马行空地想到了以前的一点小事。

他在画画这门手艺上无比自信，他从小就有绘画天赋，最开始条件简陋，他用木枝在福利院背后的田地里画画，画鸟画山，画一切漂亮的东西。可惜那段时间雨水充沛，每每过了一晚所有痕迹都被冲刷。

学画画要花钱，十年前他呆的那家福利院管理混乱，条件并不好，管饱饭已经不错。牧行云浑浑噩噩过了四五年，后来背上书包上学，第一次拿到属于他的作业本，才有机会把灵感记录下来。

他无师自通地画满整本书，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再后来遇到崔星影，对方送给他一套彩色画笔作为礼物，又在他的黑白画里添下五彩的颜色。那是牧行云最高兴的一段时光，他简陋的生活里同样渗进来一道彩虹。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那么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崔星影对他的施舍，即使这种施舍需要往后十几年的时间偿还。因为那是当时他能抓住的最好的机会。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感谢着崔星影，现在包括未来，但是他不再想要以牺牲作为代价。

牧行云放下手机起身来到阳台，他的宿舍正对着对面的学校，学校操场人声鼎沸，大概崔星影又进了一记完美的投篮。他回到屋把门关上，隔绝外面夸张的喧嚣。

不管怎样，未来是他自己的。

周六，他应《时尚秀》杂志的邀请前往编辑部，庆幸杂志的办公地点就在燕江。

燕江这几年发展不错，全国金融重心逐渐转至这座城市，几大公司的总部立在这儿，成为城市的标志地标，其中就有崔星影爸妈掌权的崔氏集团。牧行云下车时路过那里，难得认真看了一眼。

对接人员过来给他指路，看到他的时候一愣，说了句：“牧老师，您和贺骄长得真像啊，这个嘴，哎呦，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大杂志做事雷厉风行，因为长相相似的惊讶也不过一瞬，不稍片刻就把整个流程安排妥当，和当初私聊时对方的说法一样：虽然画的是手绘图，但依旧是人物像，模特是……

贺骄？牧行云听到这个名字时心情复杂，以至于愣了几秒。

贺骄很快推门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提包的助理，眼神掠过牧行云，很快离开。

这一眼像在上下打量一个陌生人，牧行云握紧手中的笔。

就是这个眼神，他讨厌贺骄的这个眼神，在鉴定所里狠狠地给了他一击。

负责人介绍他们互相认识，牧行云朝贺骄伸出手。

贺骄垂眸，视线落在他那双常年拿着画笔漂亮的手上，轻轻掠过，然后点了下头。

臭男人，牧行云在心里轻轻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