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这个镯子在她嫁去端王府时,便遗失了。

她化为魂魄跟在赵云怜身边那些年,大多数时候都是混沌不清的状态,只是偶尔醒来的好多次,发现原本不问世事的人,在为唐家的冤死跟赵怀亦斗、跟贵妃斗……跟皇上斗。

她那时就在想……生前并不喜欢自己的七哥哥,为何要这般豁出性命地帮唐家。

直到某一次,刚巧醒来听见淑妃娘娘质问,唐映枫才听出了些,原来是父亲对七皇子有恩。

她那时有些说不上来的怅然和失落……

白杏又从首饰盒里挑了个,递到唐映枫面前:“小姐,这个要好看些。”

唐映枫回神,只埋头看着手腕上的镯子:“以后就只戴这个了。”

白杏有些诧异,但不打算再多问,正收拾着,便听唐映枫轻声道:“……戴在手上才不会落。”

*

马车缓缓停在卫国公府门口,一家丁正准备上前询问,管家一见马车上的蟒纹,怕那家丁冲撞了贵人,赶紧迎了上去。

赵怀亦掀开车帘走了下来,管家立刻认出人来,忙派人进去通报。

赵怀亦站在国公府门口,打量着这荣耀了四代的武将世家。

卫国公府在京城众多世家大族的宅邸里,算是再朴素不过的。那门口的两根大柱子并未刷得油光锃亮,反倒有不少斑驳痕迹,却越发显得庄重。

他在管家恭敬的招待下缓缓走进国公府。

国公府人丁并不兴旺,卫国公一生只娶了一位妻子,育有两儿一女,此时卫国公和大儿子唐靖柏皆在两阳境内打仗,二儿子唐靖易不知被罚去哪个军营训练,这国公府便也显得清冷。

他走进前厅,国公夫人已经在候着,赵怀亦忙问了声好。

谢氏热情地招呼赵怀亦坐下:“这是刚从江南江家刚运过来的新茶,三皇子尝尝。”

赵怀亦点了点头:“谢夫人。”

杯里的茶都有些凉了,还不见唐映枫出来。

赵怀亦在一旁等了这么久,面色不改地喝着茶,也不见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谢氏打量他半晌,越看越顺眼,只觉得这三皇子确实是个有礼有节的好孩子。若只是个王爷,倒也还好。可这三皇子偏偏是立储的大热人选……

那枫儿便很有可能成为一国之后……那后宫是个什么地方……

念及此,谢氏又愁了起来。

不知不觉想了许多,白凝和白婷又参了一次茶,还不见唐映枫出来。

谢氏有些不好意思,忙派人去催:“白凝,快叫小姐出来。”

“姑母……”

谢氏刚跟玉凝交代完,娇媚的声音便不合时宜地响起。

谢氏回过头,便见谢含卉身着盛装出现在前厅里。

说是盛装确实不为过,谢氏记得这件衣裳还是去年参加太后的一个寿宴订制的……

成安国虽风气开化,但出阁之前能在家中相见的不是亲眷的儿女,便是定有婚约的,谢含卉明知道此时三皇子在这儿,偏偏还穿成这样跑过来……

谢氏不禁眉头微皱.她看着谢含卉,冷声道:“白凝,带表小姐回房。”

可谢含卉已经看赵怀亦看呆了。

她在济理县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也不如三皇子半分。

谢氏都是美人胚子,谢含卉长得也算美,但此时穿着过于正式的衣裳,青涩的脸上抹着艳丽的胭脂,含羞带怯地看过来。

念及国风夫人的薄面,赵怀亦忍住不适,礼貌地站起身:“这位是?”

听赵怀亦主动问起,白凝没有拉着谢含卉回房,停在她身边,等谢氏的吩咐。

谢氏转身扬起笑容,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是老家庶弟的小女儿,来京城玩玩。”

她走到赵怀亦身边,不着痕迹地挡住谢含卉的视线。

谢含卉忽然柔声道:“三皇子。”

听到这声柔媚的劲儿,谢氏顿时回过头,头一回怒瞪了谢含卉一眼。

以三皇子的身份,谢含卉再打扮上天去,也不会多看她一眼。谢氏倒不是怕三皇子对谢含卉有何想法,只是谢含卉是她庶弟的女儿,又在国公府长住,那在外人看来就是卫国公府的人。若说话做事这般不得体,丢的都是卫国公府的脸面。

谢氏一向是个温和的性子,谢含卉从未见过她生气的模样,她往后退了一步,可想到这次过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三皇子,脚步又踌躇了几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哥哥。”轻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赵怀亦转身,唐映枫已经双手被在身后娇俏地站在门外,与谢含卉的装扮不同,唐映枫穿着再素净不过的月白锦袍,外面套了一个紫色的轻纱,一头青丝用一根红绳束起,浑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就是手腕那个镯子。

见赵怀亦没注意这边儿,谢氏转头看了谢含卉一眼,小声道:“还不快回屋?”

害怕谢氏责怪,谢含卉看了几眼赵怀亦的背影,小步跑出了前厅。

见她走,谢氏才吐出一口气,走到唐映枫面前嗔怪道:“快去吧,三皇子都等你好些时候了,真是不懂事。”

赵怀亦笑道:“无妨。那我带枫儿妹妹先去了。”

跟国公夫人说完话,赵怀亦转头看着唐映枫,却发现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远了,清脆的铃声从纤细手腕上混着院子里的虫鸣传来,赵怀亦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现在是五弟赵元荣跟唐映枫关系最为亲近,可在最开始,跟唐映枫关系最亲近的是他。

孩童时期的唐映枫比现在还要可爱一些,又小又肉的圆脸,皮肤天生的白里透粉,鼻梁小而翘,一双大眼睛清澈透亮。她古灵精怪,却又贴心懂事,连父皇都十分疼爱她。

她那时总喜欢缠着自己,哥哥、哥哥的叫着。

他是最大的皇子也被要求地最严格,委屈得哭的时候,唐映枫便扑在他怀里,小肉手不停帮他擦着眼泪,笨拙地哄着自己。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知觉拉开很远,唐映枫顿住脚步,淡淡地看过来,轻笑了一下:“怎么停下了?”

嘴角的笑意僵住,他在原地停留几瞬,缓缓跟了上去。

国公府虽然不大,但谢氏爱花,这后院的花也被打理地最精心,都是她们这些下人跟着夫人一起一点点种出来的花圃。

谢含卉发气的扯下一个娇嫩的花骨朵,白桃心疼地不行。

“姐姐跟三皇子……当真是……要定亲的关系吗?”谢含卉忍不住问白桃。

白桃按唐映枫交代的,缓缓道:“是啊,只不过小姐和三皇子并不心悦对方,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谢含卉本就心烧得痒痒,一听这话,更是着急来回踱步,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绕着小路跑去了前门。

谢含卉跑到前门时,正见到唐映枫走过来,还恰好跟三皇子隔了一段距离。

谢含卉时刻盯着内院,生害怕谢氏看到。不待唐映枫走近,她便跑过去拉着唐映枫的手撒娇:“姐姐,我都来京城好些天了,从未出过门,你不是正好要出去玩吗?……便带上我一起又何妨?”

唐映枫为难地抠了抠脑袋,转身看向赵怀亦:“三哥哥,带上我表妹行吗?”

今日本该是他第一次跟唐映枫单独外出,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只不过他们从小以兄妹相称,难免尴尬,带上一个外人,倒也好。

赵怀亦点了点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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