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息之间,身影便已全然清晰,洛迦端然地坐在座椅上,宽大的广袖顺着他的动作垂落,犹如万里星辰汇入山川河流,旷古不朽。
不同于掌门曲柏舟和其余五位阁主给人的压迫感,洛迦落座的瞬间,殿中弟子感受到的是庄严威仪却又平和安抚的气息,宛若置身灵气浓郁的灵脉之中,却又似身在佛门圣地,生不出分毫贪念虚妄。
凤鸢即使没有抬头也知道肯定是洛迦回来了,分明是温和慈悲的气息,她却在感受到这种气息的几乎是同一时间便下意识地站正了身体,整个人也是陡然间清醒。
洛迦身为仙门正派之首,又曾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殿内弟子见洛迦落座,无一不是恭敬虔诚地躬身行礼,她亦不着痕迹地欠下|身,跟殿中弟子一起行礼,并借机小心翼翼地掩饰住自己的身形,就怕方才没正形的样子被师尊发现了。
世人都道玄微仙尊慈悲天下,持身守正,克己复礼,最是公允仁善不过。
事实也的确如此。
洛迦一向宽和,对凤鸢师兄妹几个也是因材施教且奖罚分明的,如她喜动且爱剑,洛迦并没有特意拘束凤鸢的性情,也并不会如曲桑那般把她禁锢在方寸之地,甚至因着她喜动爱剑,洛迦曾特意带着她走遍山川河海,以她习惯的方式,一点一滴地将世间俗事与修炼悟道的道理教给她。
可以说,凤鸢如今的性情和修为,都离不开洛迦的教导。
若是凤鸢完全没有前世的记忆,以洛迦的教导,教出的应当是一个动静皆宜的性子,只可惜凤鸢是个穿书的,虽然大部分的不良习惯都因为洛迦的悉心教导而改了,但有些不合时宜的小习惯已经养成,就很难改变,就如方才。
好在洛迦并不斥责她的跳脱,只是却绝不允许她不分场合胡闹。
但对凤鸢来说,最惨的也是如此,因着师尊从不徇私,若是犯了错,哪怕是撒娇、跪在师尊面前哭,都全然无法动摇师尊的处罚。
若是方才她那般没形没状的模样被瞧见,少不得是要被罚的。
思及此,她一边越发缩进人群里,只希望自己方才伪装得还不错,没被发现,一边听着上首的声音。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便听见了虽轻却又极为熟悉的声音。
“劳师弟挂怀,尚安。”而后,洛迦又与掌门曲柏舟及各位阁主互相颔首致意。
玉桦也感受到了充盈体内的气息,殿中弟子会以为这样让人舒畅经脉的气息像是灵气,可他哪怕是在灵气最为浓郁的灵脉,也未曾感受过这样醇厚浑然的灵气,他敛去脸上的散漫之色,端正了身形,却又有意在洛迦和曲柏舟等人短暂地叙话完后哀怨地道,“各位师兄师姐都安好,我却忽然不安得很呐,不过如果掌门师兄和玄微师兄能审问快一些,我能早些回我的琉璃阁,我这不安,也就没了......”
弟子倾慕师尊这事,本就是大逆不道,何况慕南枝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被问心石幻象所迷,而且还是倾慕的玄微师兄,若不严厉处置,只怕今后弟子会觉得惩罚如此之轻,继续胆大妄为地倾慕尊长,逾越伦|常。
因此,掌门师兄严厉地处置此事,让所有弟子引以为戒,他并无丝毫异议,错了就该罚。只是因着这事,扰了他特意选的修炼时辰,这可就令他不怎么舒心了。
曲柏舟警告地瞪向玉桦,直瞪得他无奈地闭了嘴,才看向洛迦:“师弟方才赶回来,可要歇息些时辰?”
“我不累,师兄不必担忧。”洛迦平和地道,“便先审问南枝吧。”
“如此也可,师弟此行劳累,便等审问完慕南枝后,师弟早些回衍苍阁调息也好。”洛迦都这般说了,曲柏舟便在点头之后让人去带慕南枝来正殿了,又在同时有弟子交与了他一方纸鹤。
曲柏舟一捏碎,瞬间便彻底沉了面色。
而曲柏舟身边的曲桑,却在洛迦一如往常地唤慕南枝为“南枝”时,再次将本已转开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她昨日里得知问心崖上发生的事情时,第一反应就是滔天的怒意,她没想到慕南枝竟然有那般大的胆子,动情竟然动到了自己师尊身上,甚至还想嫁与自己师尊,何等逆伦犯上!
可冷静之后,她又觉得,慕南枝会爱上玄微师兄其实没有任何可意外之处,慕南枝自幼在衍苍阁长大,得师兄悉心教导,又长成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这样的日日夜夜相对,又是在师兄身边,慕南枝真的不会爱上师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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