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带了小厨房新做的点心,一股脑儿闯进顾恒卧房,“珩公子,你且尝尝这个,实在好吃极了……”

还没待走近,便看到一个高大峻拔的人影立在屋里,沉玉惊道:“你是谁?”

那人回头,轻飘飘扫了一眼沉玉,沉玉立时骇得双股颤颤,定住了脚,似是走不动了。

然后那人毫不客气地从沉玉手里提过食盒,转头对顾恒说:“朕幼时常来顾府玩耍,府上有一味蛋黄酥做得极好,便是宫里的御膳房也比不过……”

顾恒冷冷地看着不请自来的某人,“陛下屈尊纡贵,难道是来吃蛋黄酥的?“

卫明桓笑了笑,没有答复,径自打开食盒,眼里忍不住透出亮光,“果真是有,但凡府里有人叫夜宵,必然会有这味吃食,据说是你们家嫡公子小时候最爱。”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顾府的厨子当真是没换过。”卫明桓毫不客气地拿了一块喂进嘴里。

顾恒:“……”

愣了半晌的沉玉总算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奴才拜见陛下!”

卫明桓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起来吧,不必多礼,看看你主子,便是没把朕当陛下。”

顾恒一听这话的意思,立马站了起来,准备行礼。

卫明桓却拉住了他胳膊,“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多虚礼?”

顾恒心里冷笑,刚才是谁说我不把你当陛下的?这会儿倒虚礼起来了?

暗暗在心里腹诽了几句,面上却是不显,只一派毕恭毕敬,连忙道了一声:“多谢陛下。”

卫明桓点点头,看着顾恒怎么看怎么觉得欢喜,仿佛那一眉一眼一举一动皆是心仪之处。

“你便下去吧,我与你主子说几句话。”卫明桓招呼沉玉退下,沉玉犹疑地看了一眼顾恒,顾恒点头他才告退。

卫明桓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前,与顾恒面对面,他将食盒里的蛋黄酥拿出来,推至顾恒跟前,“你尝尝看,饶是你们家嫡公子那般挑嘴之人,也爱得不行呢,你在京外千里之远,怕是极少吃到这般正宗的京都小食。”

顾恒顺从地拿了一块吃下,“陛下这是拿我家的吃食待客?”

卫明桓一听,哈哈大笑,“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这意思,罢了罢了,朕今日能吃着是沾了你的光。”

顾恒闻言并不答话,只一个劲儿吃着。

诚如卫明桓所说,他自幼爱极了这一味小吃,曾有一回吃撑了半夜肚子疼发起高烧来,还惊动宫中太医院。那时候他母亲尚在,父亲视他若珍宝,便连先帝也偏疼他许多,断没有如今这些狗屁倒灶的烦心事。

这么想着,熟悉的味道萦绕在舌尖,他不禁感慨:“小时候,真好啊!”

卫明楷摇了摇头,叹息道:“那是寻常人家,如你这般无忧无虑的,便觉得好极了,朕小时候……过得不算好。”

顾恒静静地又吃了一块,伸手再拿时,卫明桓忍不住按着他,“少食,夜已深了,当心不易消化,坏了肚子可是要闹笑话的了,你都这么大人了!”

“好吧。”顾恒念念不舍地看着那盘蛋黄酥,卫明桓瞅着他这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只好又分出一块,“喏,还可以吃一点,剩下的再不可以了。”

顾恒伸手欲拿,突然之间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情形、这氛围,仿佛不应该出现在他跟卫明桓之间。

卫明桓是何人?是他多年以来的死对头,即便幼时同窗几年,可那点情谊早在后来的夺嫡争位中消失殆尽,他们彼此唯一的身份就是死对头!

平生恨不得对方早死早超生,怎么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一起吃东西?而这家伙居然还贴心地照顾他,还劝他少食,担心他不消化,这……这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顾恒用几乎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卫明桓,卫明桓愣了愣,又抹了一把脸,“怎么了?”

顾恒没说话,卫明桓又道:“难不成一块还不够?可是不能再多了,我方才数过,你吃了五六块了吧。听闻你身子一直弱,天气冷些便要染上风寒咳嗽几日,脾胃想来也没多结实,须得听话才是。”

顾恒听得一阵恶寒,差点儿打个激灵,“陛下,这是作甚?”

卫明桓没听明白顾恒的言下之意,他好不容易见到这个心心念念十余年的人,自然恨不得将整颗心都掏出来给他看。

“你知道顾恒吧?就是你们长亭侯府的嫡公子,六年前死了的那个……”卫明桓开始循循善诱,准备举例教导对方,“你知道他有一回做了什么?竟是硬生生将自己吃得发了高烧,昏迷了好几日,连皇宫大内都惊动了,吓得长亭侯告了假没上朝……”

顾恒脸很黑,“那时他还年幼。”

卫明桓道:“亦不算年幼了,大约二十年前,也该有十岁往上了。他这般没有节制,是他这人蠢笨,你却不能如此,否则朕还得派太医来盯着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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