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井正蹲在田里观察麦秧长势刚准备低头记录,突然听到不远处几声惊叫:

“快跑啊!有强盗来了!”

“赶紧跑啊!别愣着了!”

“大井!甭看了!快走!”

林大井站起身。

地里的庄稼汉们,全都扛着锄头撒开腿往田庄上跑而不远处,一群黑压压的人头汹涌而来不断逼近田庄。

他悚然一惊,捏着纸笔拔腿就跑。

田庄建成之初为防野兽夜袭,庄子周围竖了木制的围墙说是围墙,其实就是木栅栏能挡得住野兽却很难挡住人。

但不管怎么说,所有庄户都跑进木篱内寻求心理上的安慰。

庄头得知此事,立刻跑来往外看。

远处人群约莫三四百,有人手持大刀,有人身携炊具。

他们面黄肌肉,衣衫褴褛,眼睛里全都冒着饿狼般的光,庄上有的孩子都吓得哭了起来。

“他们都是流匪!”他高声喊道“肯定是来抢粮食的!男人都先站过来!”

庄户们惊慌无措听到他话迅速拿起农具、攥紧棍棒齐齐聚在一起。

庄头急得满头大汗吩咐腿脚快的从庄子后面走小道赶去府城报信求救。

接着呼吁一众庄稼汉:“这些流匪要抢咱们粮食咱们辛辛苦苦种了这么久能让他们抢走吗?!”

庄户们:“不能!”

庄头颤声道:“他们肯定饿得没力气了,大家伙儿不要怕,都跟老子出去会会!先跟他们领头的谈谈,要是谈不拢,咱干他丫的!”

一众庄稼汉没有异议。

庄头一脸视死如归,领着庄稼汉们出了木栅栏,迎上那群拖家带口的流匪。

与此同时,田庄内一片混乱。

年轻力壮的庄稼汉出去交涉,只剩下一群老弱妇孺。

田庄的临时学堂,也有些骚动。

杨广怀安抚住孩子们,出了学堂,逮住一个庄户问:“出什么事了?”

“杨夫子,您快躲躲吧!”庄户哭丧着脸,“一群流匪在外头要抢粮食,手里还拿着刀,眼珠子都红了,要是疯起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说完拔腿就跑。

杨广怀皱眉,又问了几人,得知庄头已经带人出去交涉,不由眉头一皱,心道不妙。

倘若那群流匪真的发疯,庄头以及那群庄稼汉根本挡不住。

“夫子,眼下该怎么办?”杨继安捏紧拳头问。

当初来庆州府的路上,他们见过打家劫舍的流匪。

那就是一群疯子,枉顾伦理纲常,素来心狠手辣,经常用杀戮来震慑威胁百姓。

眼下田庄被一大群流匪围攻,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这里有这么多淳朴善良的人,有这么多熟悉的小伙伴,杨继安不想看到这些人受到伤害。

更何况,这里是殿下的田庄,不能有任何闪失!

杨广怀立刻吩咐:“你们几个快去通知妇人烧些热汤,越多越好,我去寻林大井。”

林大井虽是庄稼汉,但他是楼喻亲自培养的人,杨广怀猜测,庄头一定没有叫林大井一起出去对峙流匪。

果然,林大井在家。

杨广怀过来时,林大井正匆忙将自己的记录本藏起来,唯恐遭受匪贼摧残破坏,辜负殿下重托。

“林兄,如今最重要的是阻止那群流匪闯入,”杨广怀解释道,“庄头带人出去阻拦,眼下庄上无人主事,你是殿下看重的人,大伙儿都愿意听你的,你赶紧帮我召集所有人!”

林大井一辈子就是个庄稼汉,突遇这种情况,本就茫然失措,现有杨广怀冷静指挥,他下意识点头:“好,我去叫人!”

很快,庄子上的人都聚在一起。

杨广怀趁着外头拖延时间,组织调度这些看似没有战斗力的人。

“诸位婶子和嫂子们,赶紧架锅烧水,备好葫芦瓢或木盆!”

“孩子们去捡石头装石灰,越多越好!”

“翁伯们将家中农具或是趁手的棍棒尖刺全都拿过来摆放成排!”

说话的是杨广怀,一个并不起眼的瘦弱夫子。

庄户们愣在原地没动。

林大井明白杨广怀要做什么,焦急大吼一声:“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众人四散离开,却不似方才那般无措,而是依照杨广怀的吩咐,有序分组干起活来。

很快,一锅锅滚水烧出来,一堆堆石块垒出来,一盆盆石灰粉装满,一件件农具或竹刺鱼叉摆放在空地上。

杨广怀靠近木墙,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形。

庄稼汉正同流匪对上。

流匪队伍里,为首的是一个手持铁刀的高大男人,断眉鹰目,左颊上有道刀疤,看着凶神恶煞,很不好惹。

他的身旁,有一群同样强壮的男人,手持铁制利器,一副唯其马首是瞻的模样。

在刀疤脸身后,是一群背着锅碗瓢盆的男女老少,各个脏乱不堪,瘦得像具骷髅,正用一双双极度麻木又极度渴望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庄头等人。

庄头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心生怯意,面上假装淡定稳重,带着一群庄稼汉挡住他们脚步。

“此乃王府田庄,尔等不准再往前一步!”他举着锄头大声喝道。

刀疤脸止步,鹰目巡视田庄一圈,嘴角勾起一抹蔑笑:“王府田庄?那应该有不少粮食。”

他对身后的流民道:“你们都听见了,这可是王府田庄,里面有数不尽的粮食!只要抢到手里,咱们就能填饱肚子了!”

他阴森的眼眸里,闪烁着凶恶的红光。

流民中有一个高瘦的青年,望着安静宁和的田庄,实在有些不忍,不由上前几步道:

“这可是王府田庄,咱们惹不起,不如让他们借点粮食,能填饱肚子就行。”

刀疤脸反手一个耳光。

他臂力惊人,打得青年吐出一口血沫,混着一颗牙落到地上,滚了几滚。

“你觉得他们会给?这一路上没了我,你们早他娘饿死了,老子说抢就抢,废他娘的什么话!”

青年捂着脸,后退几步,低眉垂首,掩住眸中愤恨。

刀疤脸环视一圈流民,脸上丑陋的疤痕随着横肉颤动。

他凶狠道:“还有谁有想法,都可以站出来,老子让他说个够!”

其余狗腿挥舞利器以示威胁。

流民们噤若寒蝉。

他们原本只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去年因家乡大旱,无粮度日,朝廷迟迟没有拨下粮款,他们不得不拖家带口逃离故土,想着去外地讨些吃的。

可是这年头,寻常百姓哪还有什么节余,再讨也吃不饱肚子。

他们路遇城池,城门尽皆紧闭不开。

从绵州一路到庆州,他们由西向东,从初冬到暮春,徒步数月,一路死的死,伤的伤。

沿途还有其他流民加入,刀疤脸就是其中之一。

刀疤脸有刀有力气,心还狠,渐渐成为流民队伍里的头儿。

枉顾人伦道德的混子奉他为首,对打家劫舍这种事皆惟命是从。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与之同流合污。

可一旦有人要逃,刀疤脸手里那柄刀就会见血!

他就是个疯子!

庄头见这人连自己人都打,不由心惊胆战,厉声喝道:“贱民口出狂言!此乃王府田庄,你要是识趣,赶紧哪儿来回哪儿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刀疤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流露出毒蛇般的恶意,如跗骨之疽,令人毛骨悚然。

他嗤笑道:“不过一个废物藩王,老子怕他不成!”

庄头还欲放狠话,突然一道森然白光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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