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小姐。”耳边再度传来穆夫人严厉的声音：“五年前你。”
“妈！”穆思珩突然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伊钿和一脸害怕的恬心，眉心一拧，走到穆夫人跟前道：“刚刚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让恬心先住在这里，剩下的事情我会去处理，你怎么跑楼上来了？”
穆夫人被他责备的有些难堪，恼羞成怒地冲他挑眉：“怎么？这里是你的地盘？我还不能上来了？”
“可以上来，但请不要跟伊钿说这种话。”
“我说她几句怎么了？她把你和恬心害成这样，我还说不得她了？”
“妈！”穆思珩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伊钿忙开口缓和气氛：“阿穆，你别说了，是我不对，我接受夫人的教诲。”
穆思珩扭头冲门外的黄姐扔过去一句：“黄姐，马上带我妈回去。”
黄姐立刻走进来，挽住穆夫人的手臂小声道：“夫人，我们先回去吧。”
穆夫人很清楚穆思珩的个性，再这么僵持下去丢失脸面的只会是她，所以脚步一转跟着黄姐往卧室门口走去，当然临走前还不忘恨恨地瞪了伊钿一眼。
穆夫人走后，伊钿垂下眼眸，以最快的速度将心里的情绪压了下去后，转身对小恬心微笑道：“没事了，你可以留在这里跟伊钿阿姨一起住了。”
“谢谢伊钿阿姨。”小恬心一把抱住她，感激不已。
穆思珩就这么站在一侧，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看着伊钿眼里未能完全藏入心底的难过，她知道伊钿正在强颜欢笑。
她总是那么的自尊好强，如同当年一般。
心里有些歉疚，他走过去，将恬心从伊钿的怀里牵了出来，冲她微笑：“恬心先出去好不好？爸爸有话要跟伊钿阿姨说。”
小恬心看了看伊钿，懂事地点头，迈步离开卧室。
恬心刚走，伊钿便抬头盯着穆思珩说：“你不用跟我说什么，我自己心里明白唔。”
突如而来的吻一下封住了她的唇，成功地将她后面的话语压了下去，伊钿懵了一下后愣然地瞪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庞，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吻她。
没有过多的研究他的心思，因为意识已经逐渐被他扰得迷漓，脑海中满满都是他的气息和他热烈的唇舌在她的口中掠夺索取。
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抱得那样紧，他的吻那样激烈，似是压抑着一种情绪在等待着发泄。激烈，却又无尽深情和温柔，至少她没有感到不适，反而渐渐地眷恋上他的唇舌。
浑浑噩噩中，她心想难道他生气了吗？因为她过去对他的伤害？因为她现在对他和伊美的影响？还是。
“现在明白了么？”唇上的温软抽离，转移来到了她的耳际。
他的话语充满着魅惑的味道，以她现在的智商是完全跟不上节奏的。
“什么？”她傻傻地吐出两个字。
“我想知道你现在明白的事情跟两分钟前明白的事情是不是一个样子。”
“你。”伊钿想了想，垂眸。随即抬头盯着他：“对不起，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不过你别骂我笨了，我知道自己很笨。”
看着她满脸难过的样子，穆思珩突然笑了。
“你知道就好。”他说。
伊钿又说：“既然知道我笨，以后说话可不可以不那要那深奥？”
穆思珩并不觉得自己的说话方式有多深奥，但既然她这么要求了，他自然会尽量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
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穆思珩看到了她眼底的血色，那是一种压抑着的难受：“你很在意我妈的话？”
伊钿望着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能撒谎说不在意吗？
“如果你够聪明。刚刚那个吻已经是我心中所有想表达的想法了，但很显然，你并没有体会到其中的涵意，那我只能用最直白的语言告诉你了。”指腹在她精致的下巴处来回磨娑中，惹得她心下痉痒难耐，她强忍住悸动听他继续说：“你听好了，我和伊美之间以前没有感情，以后也不可能有，我跟她结不结婚都跟你没关系，所以你不用在意我妈说的那些话。”
“可是。”
穆思珩打断她：“我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谁也拦不住我娶她为妻，就如当年的你。但我不想娶一个女人的时候，谁也别想逼迫我就范，这就是我一贯来的立场。”
“那恬心怎么办？”
“恬心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并且会尽快处理好，这一点你放心吧。”
伊钿沉默了，双眸微垂着看不出来究竟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才低低地开口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和伊美应该早就结婚了吧，恬心也早就能拥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完整之家了。”
她承认穆夫人这句话一直梗在自己的心头，也是她最在意的一句话。
“我刚刚已经说了，娶不娶她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你没有关系。”穆思珩将她的下巴往上抬了一点：“如果非要跟你扯上点关系，那就是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避免了让自己一头栽入这场无爱婚姻的错误中。”
穆思珩的捏着她的力道在加重，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两下。
他和伊美之间，又怎会与她没有关系？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她出轨了，他和伊美甚至连多见一面的机会都不会有，又哪会像现在这样弄得里外不是人？
只是这些话他已经不想说出口，也不想再告诉她，给她施加心理压力。
“对不起啊。”伊钿突然吐出这么一句。
“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
“过去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我知道一定都是些不好的事情。”她说，不然穆夫人不会说出那种话来。
以前穆思珩对她冷酷的时候，她畏惧他畏惧得连见到他都心里发颤，如今穆思珩对她好了，她反而心里更加不安了。也许是因为终于知道穆思珩为什么会对他冷漠，终于知道了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阿穆，不要对我太好。”她垂着头，目光注视着自己的脚尖。
穆思珩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等的又何尝是她的一句道歉？他要的只是一个真相，一个能带给他惊喜的真相。
“我愿意对你好。”他弯起唇角一笑。
他要对她很好，一直好到真相出现那天，然后看着她比现在更难受更懊悔！
安宁看着花园里正在耐心地教小恬心跳芭蕾的伊钿，看着一大一小亲密无比的二人，嘴里不自觉地吐出一句：“如果恬心是伊钿的女儿该多好，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了。”
说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嘴欠了，忙转过身去看向书桌后的穆思珩，好在他此时正一门心思地翻看着手中的文件，似乎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事实上穆思珩并非没有听见，只是如此不现实的梦想他早就已经幻想过无数次了，早就已经免疫了。
他从文件中抬起视线，有些烦恼地望着办公桌对面的洪律师：“如果连虐待都没有办法让对方败诉，那到底要怎么样才有可能？”
洪律师稳了稳坐姿，道：“穆总，虐待儿童当然会让对方败诉，但问题是咱们证据不足，光靠一份监控和张老师的证词不足以证明伊小姐是在虐待儿童。毕竟张老师没有亲眼看见伊小姐打骂孩子，也未见过孩子身上有伤口，而监控只是偶然一次，并非每天早上如此。”
穆思珩皱眉：“那么你的意思是，想要争取到恬心的抚养权基本没有可能？”
“除非有更多的证据可以证明她虐待孩子。”洪律师说。
安宁折身走回洪律师身侧落坐，注视着穆思珩说：“穆总，恬心毕竟是伊美一手带大的，伊美又是那么狡滑的一个人，我想她早就做好了跟您打官司的准备，这些年甚至不肯接受穆家一分钱的抚养费，当然了，伊家也不缺这些抚养费。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法律怎么判都是她比较有胜算的。”
“是的。”洪律师点头：“法律有规定，除非伊小姐没有抚养孩子的经济能力，或者有精神或者身体残疾，无法照顾孩子起居，您才有夺得孩子抚养权的机会。”
“还有，你别忘了，伊美的哥哥伊恩是个律师，而且还是个在国际上都挺有名气的律师。”安宁提醒道。
关于伊恩这个人，穆思珩倒是没有忘记，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政法界的奇材。
穆思珩沉默了片刻，突然吐出一句：“如果伊家破产了呢？”
书房内的其余二人均是一愣，安宁忙道：“穆总，你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把恬心争取回来。”
“你别忘了，伊家也是伊钿的娘家，你这么做等哪天伊钿清醒知道后，会恨你一辈子的。”安宁摇头：“不行。就算伊氏公司实力不高，但也不能如此鲁莽处事，咱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而且就算伊家破产了，只要伊美有份正式的工作，有稳定的收入，或者找个有点经济基础的男人嫁了，咱们同样拿她没办法。”安宁用手肘推了推洪律师的手臂：“对吧，洪律师。”
“是的，就是这样。”洪律师点头。
“嗯，没有必要兜这么大的圈子。”安宁又说。
穆思珩轻吸口气，从皮椅内站起，迈步往窗边走去。
透过落地窗子。他看到伊钿正牵着小恬心的手，耐心又细致地教着她学芭蕾舞步。
现在的伊钿无疑是快乐的，就是不知道她清醒后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他再因为恬心把伊家弄垮了，她会怨他么？一定会的！
“有伊钿在，恬心连舞蹈老师都可以省了。”为了缓和书房内让人窒息的氛围，安宁呵呵笑着说。
以前伊钿在学校就是芭蕾舞蹈队的，曾代表学校参加过不少舞蹈演出，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她还能跳得这么好。
恬心也喜欢芭蕾，并且不止一次地请求长辈让她去学芭蕾，只是伊美一直不让她学，至于理由，没有人知道！
“如果能把恬心的抚养权争取过来，就让伊钿教她学芭蕾。”穆思唇角微勾，露同一抹泛着向往的浅笑。
问题又绕回到官司上了，安宁和洪律师相视一眼，没有答腔。
穆思珩转身对洪律师道：“我不想等到恬心满十周岁自己选择，我想恬心她自己也等不了，所以，你们要尽力协助我寻找伊美虐待孩子的证据。”
“这是当然的。”洪律师慌忙点头。
伊钿手里端着刚刚煮好的咖啡，站在门边看着落地窗后的穆思珩，他身形高大，逆光而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属于孤单的气息。
像欣赏一件难得一见的艺术品般。伊钿就这么久久地看着，不声张，不挪动步伐。
也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直到穆思珩突然出声：“你打算这样偷看我多久？”
伊钿这才回过神来，嘴里低咕了一句：“难道你后面还藏着双眼？”
“对你，我需要用眼么？”穆思珩缓缓地转过身来，冲她微笑：“你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感有多强烈么？你的气息足以让我从百米远就感觉到了。”
“是咖啡的味道吧？”伊钿举了举手中的咖啡，迈步走了进去。
穆思珩伸手去接她手中的咖啡，伊钿往回收了收，盯着他一本正经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吗？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有。”穆思珩凝视着她，目光炙热如火。
“谁啊？”伊钿见他这样望着自己，不自觉地问出这两个字。
“你。”
“呵呵是吗？”伊钿不自在地笑了笑：“那你有听我的么？”
“当然。”穆思珩说。
当初她见他改不了喝咖啡的习惯，如是威胁他，以后只要他喝，她就要陪他一起喝。而那个时候她怀孕了，属于特殊保护人物，他即便再馋嘴也不敢再喝一口了。
“那你现在也听我一句好不好？”伊钿弯起双眼，微笑道。
“可以啊。”穆思珩伸出手，将她手中的咖啡拿到桌面上放下，然后牵起她的双手低头打量她：“赶紧把自己养胖，然后为我怀一个孩子，届时我就什么都会听你的。”
为他怀一个孩子。
伊钿的小脸一瞬间便红了，只是难甚的同时，心里如同有一股暖流划过，悸动了她的四肢百骸。
怀一个孩子，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有想过怀上穆思珩的孩子。
而此时，她分明可以从穆思珩的眼里看到期翼的眼神，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想让她怀上他的孩子。
这是怎样一种承诺？
大概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最真诚的承认吧？
“怎么？不想？”穆思珩挑眉，她那是什么表情？不愿意么？
伊钿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好遥远。”
“我就在你身边，有多遥远？”
“我的意思是我很难养胖，而且我的病不适合生孩子。”伊钿的语气突然变得惆怅。
这是她心底最真的实话，她很感动穆思珩愿意给她怀孕生子的机会，只是她的病真的适合么？她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能照顾好一个孩子？就算有人帮她照顾孩子。那么她的病又会不会传染给孩子呢？
她怎能让穆氏集团掌门人的接班人是个带有精神疾病的孩子？她怎能拖累这个自己曾经伤害过，现在又愿意给她机会的男人？
“你的病会好的。”穆思珩简短地说完，端起桌角的咖啡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埋头开始处理工作。
好些天见不到小恬心，伊美就如热锅上的码蚁般坐立不安，倒不是因为想念恬心，而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知道她极度反感让恬心和伊钿在一起，穆思珩还一直让恬心住在水沁园，这分明是丝毫不把她的感受放在眼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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