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并不意外他们此刻出现在这里,慕淮南没有什么表示,手里端着盛着红色液体的酒杯,就那么站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透过温馨迤逦而充斥着华贵的灯光,定定地注视着站在宴会大门口的两人。

几人的目光在空间里隔着距离相对。

是白菁曼率先打破沉静,慢慢松开了挽着慕淮南的手臂,端着高脚杯朝径直来到陆止森跟前,“你们怎么来了。”

盛夏的视线从慕淮南的身上强迫自己收回,不愿多想此刻心底因再看见他而涌起的异样,抿了抿唇,对身边的陆止森道,“我去找陆爷爷跟陆伯母,你有空就过来。”

没有回答白菁曼一句话的意思,甚至没打算跟她说一句话,盛夏迈开了腿,越过众人即走。

在迈过慕淮南身侧的时候,她脚步微微的放缓了一秒钟,不过最终仍旧强迫着没让自己停下来,擦过他的肩膀,她凝神朝宴会中大步而去。

慕淮南没什么动静,哪怕是她从他身侧离开,他也只是微微敛了下神情,有条不紊的沉稳着。

只不过,在众人没有注意到他的眼底下,有一片淡淡的暗沉

看了看盛夏离开的身影,白菁曼微微挑眉,转回头来问陆止森,“你们找陆伯母跟陆爷爷?”

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她又道,“因为婚礼的事?”

“不然呢。”陆止森也收回目光,瞟着她,双手抄在裤兜里,洋溢着懒懒散散的嘲弄,“莫名其妙的被安排结婚,没有跟我们商量甚至是在我们两个当事人都没同意的情况下,一周后就要举行什么婚礼,真是让人感到讽刺。”

说出这番话时,他若有似无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她身后不远的优雅深沉的男人。

因为是自己将慕淮南的话转达给陆家的人。却没有提前告知陆止森一声,听了他此刻明显讽刺的语言,白菁曼脸上有点尴尬。

沉吟了下,她说,“止森,没有先前告诉你一声是我不好”

“用不着道歉。”陆止森截断她的话,唇角噙着淡漠的弧度,“你毕竟是淮南哥的未婚妻,少跟我有什么接触比较好,免得让淮南哥或者其他人有什么误会。”

他拿着她以前对他说过的话堵回她。

白菁曼一僵。

自知是因她自己的关系,而导致了两个人之间的越来越远,何况上次在医院外面,她又对他说出那些决绝的语言中伤了他,此时此刻,两个人再这么面对面的站在一起,着实是说不出来的尴尬。

她咬了咬唇,垂下睫毛,“上次在医院外面,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够了。”陆止森面无表情地扫视她,“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多提,你用不着解释。”

她只不过是说出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而已,并没有说错什么,他确实是比不过慕淮南,不论是在商业方面,权势方面,地位方面等等之类的,他基本没有一样能比得过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纵然,他是如此艰难的在努力着,努力的想达到她想要的一切。

可他终究不是慕淮南

英俊的脸色铁青着,陆止森毫无情绪地道,“我找妈跟爷爷有事,你们继续,不必因为我跟盛夏的到来而扰乱什么,说完了事情我就会带她离开。”

话落,迈开了几个步子,然而在越过她身侧的时候,他的脚步又倏然停下。

沉吟了一会儿,没有看身边美丽翩翩的女人,陆止森低眸,凝声,声音里有暗暗让人听不出的嘶哑,“现在这些,就是你要的吗。”

白菁曼震了震,听出他指的是他跟盛夏结婚的事。

偏开目光,半响咬了咬唇,在轻曼的音乐跟低笑着的人声里,她答,“是,也是淮南想要的。”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慕淮南会决定要让陆止森跟盛夏结婚,但在陆止森面前,她没法否认,这确实是她想要的结果。

“偏偏就一定是我么”陆止森嘲弄的笑,也不知道在嘲笑谁。

白菁曼踌躇着,“其实,盛夏也很不错,她的为人性格方面都很不错,跟你结婚,也许你们能”

“行了。”陆止森拔开了腿,淡淡的扔下一句话,“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会让我感到无比的讽刺。”

她知道他的心,却还试图着劝他爱上另外一个女人,简直可笑到荒唐至极。

白菁曼转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着,最终还是道,“我知道这些话由我说出来,确实是让人感到讽刺,但不论你现在怎么想,止森,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获得幸福。”

只是他的幸福,不是她能给的。

陆止森听到她的话,却没有停下来,在踱步越过慕淮南的身侧时,微微颔首淡漠的跟他打了声招呼,“淮南哥。”

慕淮南浅浅颔首,回之一礼。

没有任何交流,陆止森一身冷然地从他身侧离开,英俊的脸庞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打消了在一瞬间想要质问慕淮南做这一切到底是什么目的的冲动。

他跟慕淮南之间的差距还太远,在权势地位中就是这样,而他也没有跟慕淮南熟悉到可以去质问他的资格,即便是打碎了牙,他都必须按下想要质问慕淮南的冲动。

陆止森循着盛夏离开的方向寻去。

白菁曼走回慕淮南的身边,抬起睫毛望着跟前长相无俦的男人,犹豫了会,试探蹙眉道,“如果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止森跟盛小姐好像都不想结这个婚,如果你改变主意现在开口,陆家那边一定会撤销这次的婚礼。”

陆止森跟盛夏都不想结这个婚,是意料之中的。

慕淮南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垂眸淡淡的笑,眼皮下方是一片暗沉的阴霾,只见他菲薄的唇角轻扬,“已经决定的事,怎么能说改就改。”

白菁曼仍然难以理解,“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慕淮南掀起眼皮凝视她,璀璨的水晶吊灯下,他身躯挺拔而伟岸,身着纯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宛如西方笔致挺立的塑像,有股儿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白菁曼对望他,觉得她是没有必要问的,然而心底终究太疑惑了,因为即便他跟盛夏无法再继续在一起,也着实没有必要这么强迫她跟陆止森这个她并不爱的男人结婚。

这根本就是在强人所难。

抑制了好一会儿,她终归是道,“不惜会被他们排斥也要他们结婚,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可以对你说实话么。”慕淮南摇晃着酒杯的手停下,慢慢地看向她。

白菁曼一愣,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什么假话,只不过大多数的语言都比较随和平淡,贴切点来说就像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公式化,令人感不到什么直逼心底的激动。

听了他此刻认真的询问,随即高兴的笑了,她心底有种前所未有的欣喜,“当然可以。”

“我爱她。”

“”

将手中的酒杯放到经过的侍应生的托盘里,慕淮南双手袖在笔致的西装裤兜里,凝望着白菁曼僵下去的脸蛋,他淡淡而看不出情绪的道,“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不管是实际的,还是不实际的,即便别人眼中看起来多么不合乎常理甚至是疯狂的。”

爱这个字,从始至终,他好像都只会用在盛夏的身上。

慕淮南无声轻笑,唯有眼皮底下有一片无人可察的暗淡之色,“只不过,她恨我。”

那道恨是他们彼此都越不过去的坎。

从来,只要提起关于孩子方面,她的一句话,就能将他刺伤得伤痕累累,无比的挫败感令他满身想要将她占有的欲望击败得溃不成军,而那样的痛楚是常人无法体会的。

孩子在她眼里终究是个禁忌。

他也知道,那是造成她这两年来真正的心理疾病。

“既然不论怎么样都没办法在一起让她跟止森结婚,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在白菁曼无比复杂的眼神中,慕淮南却是轻飘飘不以为然暗沉的笑着道,“止森的家世在海城也是上等,把盛夏交给他,我很放心。”

最后这句话是违心的。

白菁曼双手微微攥了紧,说不出当慕淮南在她面前直言坦白他爱盛夏,令她是一种怎样翻江倒海的心情,只是觉得浑身有些冷,有些微微的颤抖,她也不明白,他口中盛夏恨他的原因是什么,才导致他们难以在一起,心情突然难以平复。

“曼曼。”慕淮南看着她难以自容攥紧双手的模样,漆黑深邃的双眼是精睿的洞悉,停顿了下,他从容不乱地道,“你是个好女孩,以你如今的人脉跟地位,你将来的事业不会因为离开我身边就会受到影响。”

“”

“去找个合适你的人好好在一起,不必委屈自己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他说。

胸口不断的跌宕起伏着,他分明说得很平静,平静得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些对他而言再清楚不过的事情,可是她却听得汹涌澎湃,难以自持,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在凝固着。

白菁曼怔愣呆呆的待在原地,神情恍惚得忘了神,以至于慕淮南什么时候从她跟前离开也未发觉,耳边久久的徘徊着他的语言。

他最后的那句话,是代表着要将她弃之不顾么

鼎盛酒店为海城第一大酒店,装潢的奢华程度不言而喻,处处都彰显出一股子上流社会的尊贵感。

能出入这里参加晚宴的,皆为一群地位不凡的人。

盛夏没用多少时间,通过宴会里的侍应生,得知陆老爷子因公司临时有事而离开,但很快就找到了还留在宴会中的陆母,向她表达了不能跟陆止森结婚的请求。

可得到的,却是陆母没有商量余地的回答,“这件事我们陆家已经仔细考虑过了,你跟止森的婚约不能作废,婚礼也已经在操办,所以你的要求我们不能答应。”

盛夏被这句话差点气笑了。

但面前的人是老者,不便有什么失礼之处,于是仍然好声好语地道,“我还是很希望你们能慎重考虑一下,陆止森跟我都认为这场婚礼不合适,虽然我跟他之前是未婚夫妻关系,但我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跟他没有”

“盛夏。”陆母笑了笑,阻断她的话,“我们陆家一直很都喜欢你,都希望你能正式成为陆家的一份子,这次你跟止森能结婚成为真正的夫妻进入陆家大门,我们都很高兴。”

陆家人喜欢她么?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明显是客套的。

盛夏表情不变,仍然镇定地看着她,“可是你们都应该知道,我跟唐家有说不清的恩怨,一辈子都会纠缠不休的,如果我嫁入陆家,就相当于整个陆家都跟唐家作对,所以还是很希望你们能慎重考虑。”

听了她这句话。陆母果然一滞,心底产生了动容。

可很快,收去那点犹豫的动容,陆母又笑着走过来握住她的双手,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手背道,“你跟唐家之间都是过去发生的事,过去的就没有什么必要好在意的。”

“是吗?”突然而至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带着极度浓浓的不客气。

盛夏跟陆母侧身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就见付敏慧推着坐在轮椅中的唐晚笙朝他们这里走近。

陆母讶异而震惊,“唐夫人、唐小姐,你们怎么会”

付敏慧冷着脸道,“凑巧这次举办宴会的主办方,恰好也是我的一个熟人,笙儿已经很久没怎么出来活动见见人,所以趁着这次的机会就带她出来认识认识。”

尾音停顿了下,她犀利地扫视向他们,“只是没想到,在这里又能碰到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还听到了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话。”

对于她说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指的自然是盛夏。

而后面那一句。才叫陆母感到尴尬,支支吾吾着,一时有些解释不清的尴尬笑道,“唐夫人,你别误会。”

“这是误会吗?”唐晚笙冷笑着瞥着盛夏,“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嫁给陆止森,一周后就是陆家的人,真叫我有些刮目相看。”

盛夏沉默,不做声。

陆母好言道,“唐夫人,唐家跟盛夏的恩怨已经众所周知,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挽回不了,希望你们也能别再放在心上。”

“陆夫人这句话说得未免可笑。”

付敏慧眼底涌着愤怒,还想说些什么,唐晚笙却阻止了她,“妈,陆夫人说得对,都已经过去的事情挽回不了。”

她低眸看她,“笙儿”

“姐姐如今要结婚了,嫁给陆家,这是好事。”虽然是坐在轮椅中,可唐晚笙身上那种大家闺秀的千金小姐气质却是没几个人能比拟得的,她笑意没什么温度地看向盛夏,“你说对吧,姐。”

“你想说什么。”盛夏站在原地没动,不卑不亢态度适中。

唐晚笙不急不慢着,“你从小在唐家长大,虽然后来被赶出唐家门已经不算是唐家的一份子,但你结婚这种头等大事,纵然如今你跟唐家再怎么不合,出于礼仪我们唐家都会参加你跟陆家少爷的婚礼。”

瞟向陆母,她说,“陆夫人应该会邀请我们唐家前去参加婚礼的吧?”

“呃”

陆母脸色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了,知道盛夏跟唐家有多水深火热,结婚这种事邀请唐家人参加,岂不是自找麻烦么。

虽然这场婚礼是被慕淮南要求进行的,可盛夏跟唐家的关系却绝不会好转,她现在恨不得盛夏能跟唐家的关系尽量撇清一些。哪里会想邀请唐家参加这个婚礼,届时指不定会不会闹出什么麻烦。

她也不想在慕淮南要求举行的情况下,却因盛夏跟唐家的事闹出什么出人意料的变故。

但偏偏唐晚笙开了口,明显的拒绝只会让陆家跟唐家造成矛盾

“只要你们不介意,请柬明天我们就派人送到唐家。”陆止森从她们的身后走过来,磁性嗓音如人而至。

陆母表情出现微微的急切变化,“止森,你怎么能”

“唐小姐说得没错,盛夏毕竟是从小在唐家长大的人,虽然闹了很多不痛快的地方,但盛夏跟我结婚这种事,不邀请唐家就是我们的失礼。”身姿修长挺拔,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陆止森站到盛夏的身边,对唐家母女有礼的笑,“明天,我会让人把请柬送到贵府,唐夫人跟唐小姐还有什么疑问么。”

这是第一次,唐晚笙正面见到陆止森这个人。

不可否认,他是英俊的,也贵气的。一身优雅的白色西装令他看上去年轻干净,不同于那些豪门公子哥,他年轻干净的英俊一点不损他的满腹深沉,而他眼底透出来凉薄如冰的光泽,有点冻结人心。

正面迎视这个男人时,唐晚笙怔忡了会。

他比她想象中的要更稳重一些,不像那些她所见识到的豪门公子哥满身纨绔的味道,在气质上,他隐隐约约的有些慕淮南的影子,只是少了慕淮南的那种令人着迷为之疯狂的野性感。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了,笑了笑说,“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多加打扰了。”

侧头,她对身边的付敏慧道,“妈,我们去另一边吧,让姐跟未来姐夫单独相处吧。”

“好。”

见她情绪方面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虽对盛夏出现在这里仍旧极度的不满,付敏慧却也没有多留在这里的打算。推着唐晚笙坐着的轮椅,带着她走向一边。

只是一边走着,付敏慧一边低声问,“真的要参加盛夏跟陆止森的婚礼?”

唐晚笙笑意不变,直视着前方,“当然,姐跟未来姐夫的婚礼,怎么可能不参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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