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不过就是见不得有人弄虚作假欺君罔上而已。”忠义侯翻了一个怪眼说道。

靖国公真是忍了又忍才忍下了将忠义侯撕开的冲动,“大赦令是陛下颁下的,侯爷有什么不满自是去找陛下商量,这诏狱之中阴寒之气过重,侯爷还是和我离开这里吧。”

“怎么国公爷是怕我站在这里时间长了,落大人会露出什么马脚吗?”忠义侯知道靖国公在撵人,冷笑道。

“那既然侯爷喜欢在这里,便在这里蹲着吧。”靖国公拂袖,“看好了落大人,莫要让他伤了侯爷才是。”随后他对忠义侯一抱拳,“我这脸上被抓的痛的很,我去清洗伤口,上药了。”靖国公说完就大步离去。

他知道忠义侯疑心病犯了,若是他一直在那边陪着,到好像他在害怕什么一样。倒不如将忠义侯留在那边,反正他留下的人都是他的心腹,是断然不会让忠义侯对落谦下杀手的。

走出牢房,靖国公捂住脸,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别说落谦这一抓抓的还真疼。

他忙赶去看落姑娘,陛下的大赦令已经下了,落姑娘办完手续便可以离开诏狱,他找人去叫了自己的大儿子来接人。

刚好他还在想要怎么样将落宛星弄到靖国公府里,没想到落谦倒是帮他找了一个好借口,只是一巴掌将自己闺女给扇晕过去,还真是下的了这个手靖国公有点唏嘘。

他马上以落姑娘在京城已经举目无亲之名将落姑娘带到家中去医治,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变得顺理成章了。忠义侯目标是落谦,对落姑娘也看得不是那么重要。

忠义侯在牢房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破绽,他见靖国公真的放心将他丢在这里,料想着,大概这落谦是真的疯了,不然靖国公难道不怕他会对落谦作出什么吗?

他原本是起了杀心,但是一想,落谦人都疯了,那让他活着不是比让他死了更难受?

想到这里忠义侯也就冷笑了一下,拂袖而出。

经由忠义侯亲自去确定了一下,这大赦令终于适用在了落谦的身上,不过忠义侯又上了一道折子,说陛下仁厚,虽然赦免了落谦,但是落谦已经疯颠,不再适合担任林州都督一职,让陛下重新考虑人选。

肃宗原本听了太后的话,是想先让落谦回去,然后等这事情冷一冷,再度启用落谦的,但是现在落谦直接疯了,这叫肃宗就有点挠头了。人疯了自然是不能再用,那西北怎么办?现在他也找不到什么好的人选,但是也拦着忠义侯,所以索性不指派新的林州都督了。他以各种理由,驳回了忠义侯指派新人去西北的折子,这让忠义侯十分的不爽。

秦锦知道落谦被放出来,但是现在她还不能去找他,她其实是很想让落谦等着,等西北流民大乱,萧衍被派去西北平乱的时候再加入萧衍,但是这事情现在她不能说啊。忠义侯保不准不知道派了多少人盯着落谦呢。

大赦令出了后的第二天,终于到了太皇太后寿辰了。

按照陛下的意思,京城之中将举行三天庆典活动,庆贺太皇太后的寿辰。

太皇太后精神略好,在早上的时候被人抬着出来和大家见了一面,接受了一下重臣的朝拜以及朝中命妇的跪拜,但是终究人是衰老了,没过多久,太皇太后就觉得困乏,让人将她再度送了回去。

用过午膳,稍事休息之后,就要准备夜宴了,陛下为了热闹在御花园里还弄了猜谜会,搞得和上元节的灯会一样,御花园里挂满彩灯,只要来的人可以摘灯猜谜,猜中便有奖品可拿,不过是些宫中御制的小香囊什么的小物件,但是贵在是御制,所以也变得宝贝了起来。

这活动本就是为了进宫来参加寿诞的那些王孙公子还有贵胄小姐们设立的,所以朝臣和命妇们都很知趣的自动找地方坐着说话,不去和孩子们抢灯谜玩。

秦锦到了下午就已经变得兴趣缺的,这种大规模的活动对于她来说,只有一个字,“累”。她磨蹭了又磨蹭,直到磨蹭不了这才移步出了寿春宫。等她到御花园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她一走过,众人纷纷行礼,她也觉得烦,就索性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水榭围栏处坐下。她看了看边上,果然有不少人朝她看,却是再没什么人敢过来和她说话。就连刚刚坐在这边说话的几个贵胄公子也都纷纷避让了开来,将这里完全让给了秦锦。

没人正好!

秦锦的心底就只有“呵呵”两个大字了。

萧呈言这手真狠。

她今日穿的齐整,郡主金红色的礼服加身,头上带着郡主制的凤冠,她的面容本就十分的艳丽,再加上这身华丽的礼服,整个人都好像会发光一样。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和人说笑,远远的朝那边一坐,艳丽的眼眉之中带着几分淡漠,更增了几分清冷的颜色,更显得她整个人有点高不可攀的气势出来。

原本对秦锦有心的贵族子弟,现在都在偷偷摸摸的看着她,都说夏烟是大梁国色,但是比起这位泰和郡主,夏烟少的便是那一段气度和气势了。

萧衍自从那日和秦锦表白之后已经好多天没看到她了。

他也远远的看着她,几日不见,她似乎憔悴了几分,眼底的笑意当然全无,看着她好像游离在人群之外,不知道为何,他的心底也有点稍稍的触痛。

她不该是这样郁郁寡欢的。

程烨今日穿着深色的世子服站在假山这边,手里拿着一杯茶水,若有所思的看着御花园对面的水榭。

“大哥。你在这做什么?”程伊荷走了过来,“每次都自己躲起来,找你都要走好远的路。”程伊荷小声抱怨着。她顺着程烨的目光看去,见盈盈水间,有一佳人端坐。

“泰和郡主啊。”程伊荷微微的一笑,“这位郡主现在可真可怜。你看都没人敢靠近她了。好在上次在吴国公府,我找人去叫大哥,大哥不肯去。大哥你果然好神!靠近那位郡主还真的是没什么好事会发生。”

“恩。”程烨将目光收了回来,淡淡的应了一句,“你不去和你新结交的朋友猜灯谜,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程伊荷就想起来自己要找大哥的目的了。

“看我这记性。他们在那边发现了一个难解的灯谜,都已经好几个人折戟了。我觉的大哥你应该能解的出来,所以就来叫你。”程伊荷笑着说道。

“不想去。”程烨懒懒散散的说道,目光再度朝那边坐着的人儿溜了一眼。

“去试试嘛。你别总一个人站着,多没劲啊。”程伊荷过去拉程烨的手,却被程烨闪开,“我真的不想去,你自己去玩儿就是了。”程烨微微的蹙了一下眉头。

“大哥。你这几天都好反常啊。到底是为什么?”程伊荷不解的看着程烨,从几天前他出去了一次之后,这几天他都好像很有心事一样。她还听到大哥一直在弹琴。

大哥已经很久没练琴练的如此勤奋了。

不过程伊荷却没听大哥完整的弹完一首曲子,都是弹到一半就嘎然而止,随后就是重来。

“没事。”程烨淡淡的说道,“你要是不去玩,就在这里陪我吧。”

“我才不要。”程伊荷一摇头,“多难得才进京城一次,陪你回泸州可以天天陪。”说完她也就懒的管程烨了,扭头走开。

程烨等程伊荷走远了之后,犹豫了再三,还是迈开了步子朝水榭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她在这里再度见到自己会是个什么表情

程烨心底有点忐忑,又有点懊恼,他当时不该一时兴起骗她的

现在反而弄得想见却不能去相见了。

就在他快要靠近水榭的时候,忽然见到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大步的走进了水榭之中。

程烨停住脚步,有点愕然,这时候还会有人敢靠近泰和郡主,真是一个胆子大的。

“参见郡主殿下。”夏旸躬身一揖。

秦锦别开头去,假装没看到。

她心底更烦了。”殿下?”夏旸低头等了好久,也没见泰和郡主吭声,不由微微的抬眸,却见泰和郡主已经起身溜达的朝外面走去。

真是傲慢!夏旸却是在心底一乐。

他喜欢难搞到的东西,若是太容易弄到的东西,就没趣了。

程烨也有点愕然,随后竟是觉得心底有点畅快。

他们程家虽然在泸州,不过也受过忠义侯的气,这位郡主太耿直了,虽然是挺解气的,不过她怎么就不考虑一下得罪夏家人的后果是什么啊。就连陛下都对夏家人忌惮几分。

夏旸他是认识的,适才有人介绍过。

今日忠义侯没将夏秋平带来,反而将这个夏旸带来,这夏旸本身就够引人注目的。

“殿下想去哪里?”夏旸追了两步,跟上了秦锦,问道。

“和你有关系?”秦锦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没有。只是臣看殿下适才一直一个人坐在那边,就想着过来和殿下说说话。”夏旸笑道。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秦锦冷笑了起来,“我身后的侍女难道不是人?什么叫一个人坐着。况且你以什么身份和本郡主说话?滚一边去。”说完秦锦一昂首,大踏步从夏旸身边走了过去。

前世这夏旸就肖想过她,现在别人都不敢朝她这跑,这夏旸仗着自己忠义侯府夏家人的身份真是够肆无忌惮的。

不过,她可不会给他什么好脸子看。想到她这里献殷勤,下辈子她都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夏旸一直也算是过的比较丰顺,他人长的不错,又是有钱有地位的,从没吃过这种瘪。被秦锦劈头盖脸的一骂,还真的被骂的有点懵。

他呆立在原地,看着秦锦的背影消失在树丛的之后,这才算是缓过神来。

他的眼底流过了一丝的精芒,笑意却是敛去了不少。

程烨忙绕了一条路,避开了夏旸,他追着秦锦消失的方向而去。

“殿下,再走就出了御花园了。”折风提醒道。

“若不是看在皇帝舅舅的面子上,我早就回了靖国公府了。”秦锦冷哼了一声,“对了我大哥二哥还有我大伯父和大伯母呢?”她来了之后还没见靖国公府的人。

“奴婢不知道,这就去问问。”折风说道。

“恩。快去吧。”秦锦催促道,她带着剪雨在一个小花圃的圆凳上坐了下来。

这里已经蛮偏的了,花灯挂的也少,大家多半集中在花灯多的地方,所以这里还算是比较清静。

秦锦在心底觉得好笑,现在她也不需要刻意的去找什么清静的地方,她到了哪边,那边就是清静地,因为周围的人一看到她来,就会自动闪开。

所以她还是自觉点,不出去碍人家的眼好了。

程烨又在犹豫,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走过去。

程烨从花树丛之中走了出来。

秦锦听到声音,将目光转过来,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她的眼睛就瞪的大大的。

她眼花了?

秦锦抬手揉了一下眼皮,随后霍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是何人?”秦锦惊问道。

朝她走来的男子身穿着深色世子服,长袍的胸前绣着麒麟的图案,袖口和衣摆都用深蓝与白色两色丝线绣着海水云纹的图案。他的头上亦带着紫金翘翅冠,这一看就是侯府的世子。他生的十分的温润儒雅,被这世子服衬得人更加的丰神如玉。

这样貌竟然是那日她在教坊里看到的那个琴师一模一样。

“微臣泸州程烨参见泰和郡主。”程烨默默在心底叹息了一声,还是躬身一揖,报出了家门。

秦锦现在想要骂人了!

“我还以为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儿是哑巴呢。”秦锦冷哼了一声,“怎么忽然之间又会说话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郡主在说什么?”程烨故作不解的问道,他不是故意不认,只是这里未免人嘴杂,郡主这般口没遮拦,难道不怕传出去被人说什么吗?所以他才这样回了一句,怕秦锦继续再说下去。

秦锦瞪大了眼睛,又好气又好笑,“行了,你就当我说梦话吧。程世子。既然见过了,就走开吧。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程烨微微的一噎,郡主这么聊天就将天给聊死了

他其实是有事情想请教的但是听到秦锦这么一说,就知道她是在厌烦自己。

也是,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被骗了,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秦锦当然生气,她被人涮了,她能不生气吗?亏她还真的以为他是个哑巴,那时候心底还着实的有点惋惜了。她也不傻,知道这边说这个事情未免会被人听走,但是她现在在气头上,就怕自己一怒起来不管不顾的,所以干脆就将天给聊死,免得看着这个人自己憋气。

“郡主,可否给臣一点点时间,臣”程烨话还没说完,就见泰和郡主一抬手,他只能闭嘴。

“我不想说话。你听不听的懂人话?不想死就赶紧滚!”秦锦的眼底有点薄怒,原本她对程家还存着点好感,现在也荡然无存。

前世她还真没见过泸州的逍遥侯。

说起来是阴差阳错的事情,几次逍遥侯入京,她不是病了,就是有其他事情给耽误了,愣是没见过未来的逍遥侯本人。等后来萧衍当了皇帝,她见到外臣的机会就更少了。即便是被人朝拜的时候也是隔着一道珠帘,哪里能看清楚谁是谁?

不然她又怎么可能在教坊之中被现在还是世子的程烨给骗了。

听秦锦发怒了,程烨自知理亏,只能暗暗的咬了一下唇,走了开去。

程烨心下黯然,郡主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的厌烦他。

郡主这脾气真是和他之前料想的大相径庭,其实他本来对泰和郡主也没什么好的印象,总觉得她是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宠坏了的人。所以一开始他对这婚事是十分的排斥的。以至于他根本就不想去见秦锦。

他也算是一个心气高傲的人,想到自己就如同货品一样要和其他几个贵胄子弟接受泰和郡主的挑选,他的心底就不舒服。

再加上那天在吴国公府他冷眼旁观到的一些东西,所以他对秦锦更是敬而远之,甚至在落汉星传出死讯的时候,他还在暗暗的庆幸自己没去见泰和郡主。

这水如他所料一般,太深了。

但是几天后在教坊不经意的偶遇,倒叫他对泰和郡主生出了几分兴致来。

那日他是听说在那个教坊之中有一个琴师非常厉害,所以他一时技痒就想着去会会那琴师,其实他也是好奇,想看看京城最大的教坊之中琴师的水平到底如何。

他特地选了一个很早的时间过去,就是为了不遇到什么熟人,免得一些废话和俗礼。

他进入教坊的时候,也没看到什么人,于是就在教坊里随意的走了走,看到了那张白色的琴,手痒就走过去弹了一下。

在泸州他还没看到过白色的琴。

那琴的音色尚可,他就随手多拨弄了两下,不想就在他弹着玩的时候,看到了一名橘衣少女款款而来,等人走的近了,看清楚那少女的容貌,吓的他差点将手里的琴给推出去!

所以那时候那琴发出了怪动静,反而惹来了秦锦的注意。

程烨那时候已经是叫苦不迭了,但是发现秦锦是不认识他的,他就定下心来。这里是教坊,他从来都没想过身份如此尊贵的郡主殿下回来这种地方。

她说话带着不耐和尖锐,眼底却是带着浓的化不开的哀伤,甚至带着几分心灰意冷的死寂。这让程烨感觉到有点愕然。

她是在为落汉星的死而自责?

还是在为她自己而悼伤?

程烨第一次起了好奇心,于是他才买通了那老板,让自己留在了秦锦的身边,

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见识到秦锦的琴技

他素来以自己的琴艺为傲,他战胜过很多成名的琴师,直到那日他才明白,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琴技在秦锦的面前简直就是搬不上台面的

她年纪那么轻,在琴艺上的造诣却好像有几十年的功力一样。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而且她琴音带来的意境气势磅礴,即便是很多成名已久的琴师都营造不出那种效果来。

程烨输的心服口服。

就在他想要和秦锦说明自己身份的时候,秦锦忽然说说他一点都不好玩,翩然离去。

独留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愕然了好久。

回去之后他就有点神不守舍的。因为他忽然想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他的琴艺不光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而且之前他战胜的几个著名的琴师,那是人家让着他的

这让程烨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苦练了好几天,但是只要一想起秦锦的琴音,便会觉得自己弹的一无是处。

他的心乱了。只要一弹琴,秦锦那略带讥诮的眼神就会跃然眼底。

她言辞之间的刻薄,还有她眼底那股挥之不去的哀伤,都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底。

折风跑了回来,“回郡主的话,奴婢找到靖国公和夫人了。”折风笑道,“他们刚才来晚了。这回才到。”

“来完了?为何?”秦锦不解的问道,这种聚会一般人都不会迟到的,除非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他们去送了落大人离开京城。”折风看了看四周,随后小声的说道。

“哦。”秦锦站了起来,点了点头。

他们去送倒是可以的,反正不管他们送不送,忠义侯都将靖国公府看成是眼中钉。如今落姑娘在靖国公府养伤,他们去相送一下落大人也是应该的。

让落谦赶紧离开京城是大家的共识。

落谦是在装疯卖傻,多留一会,大家便会多一份风险。

现在虽然落谦已经不再是林州都督了,但是如果忠义侯那老疯狗咬死落谦不松口的话,大家都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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