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贞吉摸了摸她脑袋,想着赵小六真是有些孩子气,若他作为皇子都不敢身先士卒,又有几个士兵跟着卖命?

不过姑娘家嘛,再多说些,只怕吓着她了。

赵贞吉便点头,笑着揶揄道:“知道了,我还要留着命回来看我家小六成亲呢。”

赵溧阳面色一红,“大哥你别胡说,我跟罗公子的事情还八字没有一撇呢。”

“母后对他可是相当满意。”赵贞吉淡淡一笑,将她的娇憨尽收眼底,随后他似又想起什么,嘱咐了一句,“湘儿出身将门世家,又是勇毅候的独女,从小呢没吃过什么苦,做事情难免冲动。等我走了以后,多照看她一些。”

赵溧阳笑,“哥哥刚才还说我爱闯祸,这会儿又让我看着太子妃嫂嫂,岂不自相矛盾?”

赵贞如瞥她一眼,冷哼道:“你个鬼灵精,就凭你每次闯祸都能让别人给你收拾干净的本事,你也不是那种没轻没重的人。你啊,就是扮猪吃老虎,表面是只猫,其实肚子里坏水也不少。”

赵溧阳被他点破,抓着脑袋,“大哥你到底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

“当然是夸你有本事。”赵贞吉笑得如春风过境,他的眼底漾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和不舍,夜风轻拂,他的声音浅淡如水,“你嫂嫂…有身孕了……小六,你要当姑姑了,太子府的一切,你要多照看,知道吗?”

赵溧阳大惊,随后喜道:“当真?”

“前几日脉象不稳,便让她安心养胎,眼看胎象平稳了,本来准备今日下了朝将这个喜讯告诉父皇和母后的,谁知……”赵贞吉摇了摇头,“眼下多事之秋,西北战事连连,我若此刻提起,只怕父皇生了别的疑心,我便也不好再提。”

赵溧阳低头不语。

她只是个公主,父皇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所以她体会不到作为一个皇子的艰难。能让赵贞如都觉得狠心的男人,绝非赵溧阳平日接触的父皇。

这深宫里的人,仿佛每个都有两张面具。

赵溧阳叹了一句,“辛苦嫂嫂了。大哥放心,有母后在,谁又敢欺负嫂嫂?”

赵贞吉摇了摇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他的力气有些大,眼底有几分隐忍的狰狞和绝望,“小六,风家树大招风,已经隐隐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母后也不能让我们依靠一辈子。你要做的是不断的取悦父皇,让父皇疼你爱你,你才会有一线生机,你明白吗?”

赵溧阳抿唇,有些懵懂的看着赵贞吉。

赵贞吉四下看了一眼,宫人们遥遥跟在身后,他往前一步,在赵溧阳耳边低语了一句,“小六,我离开汴京之后,你一定要防着赵贞如。”

赵溧阳心头一紧,身子有些发冷。

“赵贞如这个人城府极深,你虽聪明,但也不是他的对手。大哥不指望你跟谁斗,只希望如果朝野真的乱了起来,你能明哲保身。”

赵溧阳下唇轻咬,终究是不语。

赵贞吉护送了赵溧阳回到自己的宫殿里,赵贞吉一走,赵溧阳心里有事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直到月上枝头,守夜的宫女都发出细微的鼾声,进入了熟睡。

赵溧阳想着赵贞吉不日便要去西北战场,便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一般不通畅。更何况顾湘静刚有了身孕,大哥便要离开,也不知道太子妃嫂嫂今晚能不能睡着。

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大哥真有个三长两短,太子妃嫂嫂又该怎么办?

赵贞吉一走,整个汴京就成为赵贞如的天下,等赵贞吉从战场上回来,还不知道汴京会发生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赵溧阳心里很是矛盾。

她盼着赵贞如赢得皇位,这样她便能和小桐团聚,离开这深宫大院,再不必如履薄冰胆战心惊的生活。

可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她和赵贞如认识八九年,按照赵贞如的心性,一旦登上皇位,绝对不会让大哥一家有好下场。

赵贞如信奉的是斩草除根,也许甚至,真有那么一天,连她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毕竟只有她死了,便再没有人知道赵贞如的秘密。

她一时之间觉得心寒,总觉得前路漫漫,却隐约可见走到了一条死胡同里。

就这么翻来覆去的,赵溧阳迟迟无法入睡,她闭着眼睛却察觉到床头似乎有人,她眸子蓦然睁开,刚巧赵贞如正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盏小猪模样的灯笼。

赵溧阳一双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赵贞如,赵贞如脸上却没有丝毫被抓包的尴尬之色,反而将灯笼放在她玉枕旁边,还伸手拨弄了一下猪的耳朵。

窗外的月色浅淡,透过纱窗落在地面上,照得房间里影影绰绰的。赵贞如的脸隐在阴影之中,只看见锐利的侧脸轮廓。

猪耳朵抖动了两下,赵贞如便问她:“好玩吗?”

赵溧阳坐起身来,有些警惕的望着他,复又看了一眼外面守夜的宫女,赵贞如似猜到了她的心思,淡淡道:“迷香迷晕了而已,没死。”

赵溧阳放下心来,抓着锦被一角,“四哥……大半夜的来就为了送我这个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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