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是个瘸子,头顶也生满了癞疮,因此五十多岁了还是个光棍,平日里靠着给人介绍生意过活。按理来说生活也不富裕,但对我却格外大方,晚饭甚至还请我吃了白面馒头。
我自小餐风露宿惯了,难得吃一顿饱饭,更何况是这白面馒头了,本来想着怎么也要吃它十几个才过瘾,可两个还没有吃完,这眼睛就睁不开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最后是被颠簸而醒的,四周一片漆黑,伸手摸去,只能摸到几根冰冷的柱子,料想自己正身处于马车的囚笼之中。
我虽然在市井之中长大,但义父从来不让我单独外出,他说街上有“拍花子”的,专抓小朋友,一旦被他们抓住,就会被带到小作坊里抽筋扒皮,做成肉馅。
“难不成是王叔给我下了药,然后把我卖给拍花子的了?”
正想着,面前突然一亮,刺得我双眼生疼。等眼睛适应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所在的笼子是被一块黑布罩着的,此时外边早已经是正午了。
黑布被人掀开了一角,从我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他半张脸,这一看不要紧,我险些将隔夜饭都吐出来。只见他这半张脸已经腐烂了,上边生满了白蛆,如果不是那只眼睛还在缓缓转动,简直跟死人一模一样。
在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我,最后似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被那双眼睛看到后,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黑布被人盖上后,四周再次陷入黑暗,外边有两人在低声说着黑话,至于什么意思我就不清楚了,似乎是在讨价还价。
马车停留片刻后,继续前行,后来的路异常颠簸,似乎是在走山路,就连我这在骡车上长大的孩子都险些被颠晕过去,这山路有多难走便可见一斑了。
听脚步声,马车外的人似乎不少,他们也不说话,只顾着闷头赶路。
我心中好奇,便轻轻的将黑布掀开了一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无比魁梧的背影。他光着膀子,后背上满是伤痕,看得出来,这些伤痕多半都是被野兽撕咬造成的。
在他身旁还有几名大汉,只是身形要瘦弱的多,就像闹饥荒时逃难的难民一样,此外我还注意到,在我所乘坐的马车前边还有两辆马车。
看起来被抓的小孩子不止我一个。
刚想到这里,突然感觉到后背一凉,我不由得大叫了一声。
那身材魁梧的大汉听到我的叫声后,回头怒视了一眼,又用手中的马鞭使劲抽了一下,嘴中含糊不清的骂了几句便不再理我。
等我静下心来,才发现这马车之中除了我外,还有一人。
他身材极其瘦弱,浑身上下满是泥巴,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不过是男是女我就不知道了。
此时他正蜷缩在笼子的角落中,可怜兮兮的望着我,笼子中极其昏暗,但他那双眼睛却亮的骇人,就像是黑夜中猫头鹰的眼睛一样。
不用说,他肯定也是被人拐来的,我俩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本来我是想跟他打声招呼的,可此情此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索性闭目养神。可是我刚刚闭上眼睛,他又将手伸了过来,在我身上摸索。
我被他弄得烦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怒道:“你小子活的不耐烦了吧?”
他似乎是被我的凶相吓了一跳,愣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我饿。”说着,还用手指了指我的怀中,我这才想起去找王叔之前,我身上带着些贴锅,后来见到白面馒头,就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到底是人还是狗,竟然连这味道都能闻到?
我也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肚子中确实有些饥饿,但是不知道这些人要带我去哪里,路上还不知道要饿多久,还是忍着些好。
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心中确实闪过一丝不忍,但也仅仅是一丝而已,我经历过饥荒,知道饿肚子的感觉。在那个时候,亲如父子兄弟也会为一块树皮以死相搏,更何况是个陌生人了。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片荒郊野岭,入眼一片荒凉,恐怕几十里内也不一定会有人烟。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这些大汉生起篝火,便开始架锅做饭。三辆马车并到一起,我才发现每辆马车中都有两个小孩,连我在内一共六人。
他们大多已经哭累了,晕了过去,只有一个年纪稍大的人显得十分冷静,他坐在车里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双手却一直攀在锁链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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