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许灵韵用的传统的诗词唱法,毕竟皇帝和不少文武大臣都出场了,再用前世记忆中的唱法太不合适。

可即便如此,有强大的功底在,许灵韵的唱腔也轻而易举地将这句词戳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一开口,便是千古绝句!

姜峥眼神大亮,后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前有“明月即使有,把酒问青天。”

不管别的句子怎么样,千古名篇已经成了!

这首词,甚至能够成为荒国文坛的脊梁,只要安稳立着,其他骨骼和血肉就能按部就班地生长起来。

另一边,方义孺听到了这一句,当即就变得脸色煞白。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但这阙词,实在有些太逆天。

赢不了赵昊,那他的小命……

一想到方忠云那阴冷的眼神,他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旁边的别国文人看了,不由有些赞叹。

果然,艺术是凌驾于国籍之上的。

方义孺明明是最不希望这阙词好的,听到这句词,还是激动得直打哆嗦。

如此绝句,谁听了不哆嗦?

黑脸汉则是一首攥着空酒瓶,一首攥着衣襟,神色有些紧张。

这一句……好像能听懂啊!

莫非昊儿今天失了水准?

不对!

他看了看空酒瓶,觉得这一句肯定是为了给自己的酒打广告。

不愧是吾儿,竟然能把广告作进诗词里,这一句听懂没关系,后面肯定能拉起来。

台上。

许灵韵气息平稳,韵味绵长。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词的上阙一出,所有人都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如果只用一个字来形容,他们能想到的只有“仙”。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俨然一副谪落凡尘仙人的形象,想要回到月宫,又忧心那里楼宇太高,经不起寒冷。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更是营造出一卷仙境画图,可即便是这仙境,也比不上人间。

只是听声音,便能够沉浸在这绝美的意境之中。

上阙词,字字珠玑。

随便哪一句拎出来,都是千古名句。

啊这……

众人看了看台上轻抚琵琶,一系白裙的许灵韵。

又忍不住看了看台下静静聆听的赵昊,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谪仙。

荒国,真的要出文曲星了?

而此时,许灵韵已经唱响了下阙。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意境陡然一转。

何事长向别时圆!

为何老是在人们离别的时候才圆呢?

一席话,直接戳到了人的心窝子里面。

在场有不少都是别国驻荒的商人,长年累月不能与家人见面,即便这中秋佳节,也是远在异国他乡。

何止别时圆?

他们连相聚都没有,连离别都不配有,更是悲从中来。

还有一些鳏寡孤独的武将,虽然不少儿孙辈特意用军功换了几天假,但连年战火下来,又有几个家庭能够真正意义上的团圆呢?

何况他们还是子孙有军功,若是子孙没军功呢?

世上又有多少因为战火而不能团聚的家庭?

一时间,不少人都有些眼眶发热。

台上的许灵韵声音只是短暂哀婉了片刻,旋即就有另一种情绪悄悄蔓延。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众人本来已经进入道凄凉悲戚的情绪中去了,听到这一句却有了一丝开脱的感觉。

的确,哪有人一辈子都是美满如意的?

既已如此,何不寄予希望?

月亮,也终会有圆的时候,人为何不可以?

而台上的许灵韵,也终于唱出了最后一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画龙点睛。

跨越时间空间,都能共赏这同一轮明月。

最后一句,将本就绝美的意境,再次升华了。

一曲作罢,戏台上下却依旧久久无言,所有人都没有缓过神来。

只有黑脸汉在那暗暗焦急。

这些句子,他都隐隐有些不懂,但也没有完全不懂。

总之,就感觉自己儿子发挥有些失常。

何况,第一句打广告,最后一句还提起了那个叫“婵娟”的青楼女子。

这首词,有点危险啊!

以前昊儿作诗作词之后,别人都是疯狂赞叹,这次怎么一句话都没有。

一句“吾儿大才”如鲠在喉,一时间竟然有些喊不出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排的皇帝姜峥拍案而起。

“昊儿大才!”

“清越班大才!”

他心中激动不已,这一阙词何止成为了荒国文坛的脊梁?

这完全是根千钧万钧的擎天柱啊!

再多几首这样的,能直接把中原五国的文坛干碎!

赵昊这小子……

针不戳!

黑脸汉愣了一下,啊这,这也能大才?

但既然皇帝这么说了,那就是大才!

他也跟着站起了身:“吾儿大才!”

四个字喊出来,他全身都舒服了。

而此时,在场的荒国人也纷纷喊道。

“赵公子大才!”

“清越班大才!”

这一阙词,不管有没有文化的人,都被撩动了心弦。

一开始,不少人都在想这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到底是不是风月诗,因为但拎出来,说爱情说亲情都能解释得通。

若按照赵昊的性格,风月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如果是风月诗,不免落了下成。

但现在听来,格调远远高了几层不止。

以前别国文人攻讦荒国文坛的时候,用的理由不就是你们荒国竟然“以嫖立文”?

现在好了,赵昊写出了真正的千古名篇,我看你们还怎么攻击荒国!

四国文人这会是真的懵了。

刚才他们完全进入了这阙词的情绪当中,从“何事长向别时圆”的悲戚愁绪,到“月有阴晴圆缺”的些许开脱。

可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是何等绝艳的千古名篇。

这阙词一出,普天之下还有文人敢写中秋么?

有这阙词在,谁还敢视荒国文坛为无物?

一时间,他们有些茫然。

就像在一个铁匠世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养子,忽然有一天超过五个亲生儿子,一跃成为兄弟六人中最适合继承铁匠铺的人。

尽管只靠这阙词,荒国文坛还远远达不到超越五国文坛的地步。

但若真有“继承铁匠铺”那天的到来,因为“养子”身份对荒国指指点点的人也会变少。

至于方义孺,更是面如死灰。

文无第一?

文无个屁的第一!

完了!

全完了!

尽管那四十多首诗全都归了自己,尽管“暗香浮动月黄昏”也能署上自己的名字。

但这东西有用么?

五千多金白给了,蛇女订单也白给了!

自己这条命……恐怕也白给了!

方义孺怎么都没有想到,为什么当初就想着去镇国府耍耍威风,提高一下自己的威望,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他感觉这一切都是针对自己的一个局。

甚至包括那册诗集,仿佛都是故意引自己上钩的存在,不然谁愿意将“暗香浮动月黄昏”这种级别的诗句署上别人的名字?

他的双眼已经被愤恨填满。

怨毒的眼神投向了第二排的两个座位。

反正我这条老命已经没了,但你们也别想一点代价都不付出!

赵昊!

姜乐清!

可仔细一想,一个镇国公的孙子,一个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之一。

啊这……

冷静!

冷静!

我要智取!

没有人在乎方义孺究竟在想什么,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水调歌头的余韵中。

向来看不惯赵昊行径的文臣,这次看向赵昊的眼神都变了。

甚至连很少夸赞晚辈的赵定边,也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倒是姜峥,不知道为什么,惊喜过后心情又有些阴郁。

他早就笃定赵昊手里就一首足够把场面撑起来的名篇,现在看来比他预想中的都要惊艳好几倍。

一开始他还觉得好玩,心想这小子果然心思奇怪,有这等诗篇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怎么利用它多赚一些钱,也不知道该夸他勤俭持家还是满身铜臭。

可一回想起昨天姜淮对赵昊的忽然改观,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会不会真的看错这个小子了?

他的小心机,或许不止存在于商业领域,不然为什么皇姐都会对他改观?

一缕阴郁,压在心头。

姜峥摇了摇头,随即笑着看向赵昊:“还有呢?”

“这就来!这就来!”

赵昊连忙起身,冲着台上许灵韵打了一个手势,《女驸马的场景便开始准备了。

他心中也是奇怪。

代表姜峥的那颗星子,黑气本来都快消散得忽略不计了,为什么在刚才又忽然凝实了那么多?

他忽然想起了那颗满是黑气的星子,感觉这颗星子对应的人一点都不简单。

姜峥这些天奇怪的变化,很有可能就跟这个人有关。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赵昊现在也无暇顾及这个问题。

不是他不想顾及,而是什么迹象都没有,就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没有什么用。

他瞅了瞅一旁的姜芷羽,发现她正左手拿着装酒的小瓷瓶,右手拿着发簪,专注地在瓷瓶上面刻字。

仔细看了看,正是刚才从许灵韵口中唱出来的水调歌头。

他不由笑了笑:“这阙词美么?”

姜芷羽并没有转过头来看赵昊,手上动作都没有停,只是说了一声“美”,便不再搭理他继续刻,不过嘴角多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赵昊托腮凝望着她的侧脸,笑着说道:“以后,每年中秋我们都会一起过,不用千里共婵娟。”

“呲……”

姜芷羽拿簪子的手一抖,瓶身上本来娟秀的字体顿时多了一道划痕。

她转过头剜了赵昊一眼,美眸含怒,俏脸上悄然爬上两抹红晕。

赵昊也没躲闪,就这么笑嘻嘻地看着她。

姜芷羽拿他没有办法,便把簪子塞到他的手里,气呼呼道:“你赔我!”

“赔就赔,反正赔的也不少。”

赵昊接过发簪,便拿起自己桌上的酒瓶,慢悠悠地刻起了字,没过多久便刻好了。

轻轻把磨出来的瓷粉擦拭干净,便交到了姜芷羽的手中。

“还需要赔什么?”

“簪子还我!”

“哦……”

赵昊点了点头,便微微侧过身,将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髻之上。

他动作很慢,因为这个动作能够挡住姜芷羽的双眼。

果然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姜芷羽冲他拧了拧眉毛,威胁之意甚是明显,眼神也变得凶巴巴的。

赵昊,你就是故意的!

可惜由于长了一双桃花眼,这一瞪威慑力并不是很强。

赵昊飞快撤回双手,一瞬间那双奶凶奶凶的眼睛,也变得楚楚可怜起来,如水的眸子也似乎多出了一丝羞怯之意。

一旁的姜乐清,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叹息。

赵昊心中也是直呼牛逼,这一秒入戏的演技也是没谁了。

“《女驸马马上就开始了,你这未来的老板娘却是第一次看,也实在不称职!”

“哦……”

姜芷羽闷闷地应了一声,心想有外人在,自己面对赵昊还是太被动。

等什么时间能够独处的时候,一定要让赵昊把他占的便宜全吐出来。

不过看向戏台,《女驸马的场景也布置得差不多了,还真升起了一丝兴趣。

虽然她听赵昊讲过大概的剧情,也听赵昊用那古怪的腔调唱过几句,不过第一次看还是不免有些激动。

深宫里独居这么多年,她对很多东西都充满了好奇。

当然,期待《女驸马的不仅是她。

戏台下面乃至河对岸的百姓,也纷纷开始激动了起来。

冯素珍为救李郎离家园!

结果救了这么老些天都没走出家门!

她到底怎么中的状元,又是怎么样当的女驸马,所有人都是无比好奇。

他们越想就越生气。

赵昊这么安排,实在太过分了。

赵昊则是心中嗤笑,要是不断章,你们今天也不过来啊……

而此时,清越班终于把《女驸马的场景全都布置好了,一众伶人入场,一出戏正式开唱。

当然,还是上半场起手,毕竟戏台下有不少人都是第一次看。

不过这么安排也没有招致人的不满,几天的磨练下来,清越班的台风愈加稳健,在许灵韵的指导下,他们已经抱团朝着艺术家的方向飞奔了,看他们演的戏剧简直就是享受。

上半场讲的是,冯素珍与李兆廷青梅竹马,订下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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