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暮生一靠近,姜沉便睁开了眼。
鸦羽般的长睫拨开了眸中的雾色,姜沉抬手按住了他的肩,声音低哑:“我们被跟踪了,城外有盯梢的金吾卫,我已经解决掉了。”
高大木讷的异域人一言不发地把外衫披在姜沉身上,拦腰将人抱起,借着体型的优势,隔绝了旁人的视线,径直走向茶楼内。
掌柜的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瞥见严暮生阴沉的脸色,当即改了口,讪讪道:“二位……郎君要备水换洗风尘么?”
“不要。”
“要。”
掌柜:“……”
严暮生望了怀中的人一眼,额角隐有青筋暴起,“……按他说的来。”
大腿上的伤口并不深,妥帖地上好药后,踩在地上已感觉不到明显的疼痛,姜沉披着雁衾,缓缓走到窗边,与严暮生并肩。
严格来说,严暮生不是朝堂中人,只是个乡野间的闲散医修,犯不着趟这趟浑水。
可上辈子姜沉落入各方势力精心布好的圈套后,第一个不计生死仗义相救的人便是严暮生。
他因他而死。
姜沉:“趁现在离开,奚邈不会寻你的麻烦。”
奚邈是金吾卫首领的名字。
“我若是怕麻烦,便不会来找你。”眼角余光瞥见姜沉赤着的足,严暮生闷闷道,“当初如果不是你执意出山,做那劳什子青厌君,也不会……”
话未说完,姜沉已利落地切在他颈后。
严暮生毫无防备之下着了门道,眼皮似是不甘地颤动了两下,终究归于平静。
金乌漂亮的尾翎掠上重檐,火光在窗户前一瞬即逝,映着他的侧脸,姜沉俯下身,唇角似是笑了下,轻声道:“下次见面,记得喊义父。”
好好活着。
姜沉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物什,扣在脸上。
这是一件名为千面的法器,能够改变面部的一些特征,隐藏修为,可以隔绝炼虚合道境界以下高手的窥探,姜沉从前扮作青厌君便时时佩戴着,如今再要伪装成青厌君的模样并不难。
至于炼虚合道的高手,放眼整个大楚也不会超过一手之数,不足为患。
青厌君的样貌与姜沉本人相差不大,而在姜沉落入圈套前,更是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也正是因为外貌上的七八分相似,上一辈子那些见到他真容的人才会将他当做替身,玩弄于股掌。
小小的茶肆已经被金吾卫层层包围起来,神兽金乌盘旋在上方,将空中破围的可能掐灭。
位及天子重臣的金吾卫中郎将便心平气和地落座在这偏僻简陋的小楼内。
奚邈穿着轻甲,凤目檀口,面若好女,衣摆袖束俱是用金白两色祥云装饰,耀眼的金乌图腾绣在绯红的官袍上,端的是英武神俊,玉树临风。
可身边的属下却无人敢逼视其面容。
他的手中捏着一块玉佩,玉佩质地下品,色泽却甚是温润,一看便是经常握在手边把玩。
奚邈凤目眺向半空中啼旋的神鸟,语气间带着傲然:“可有逆党藏匿?”
那金吾卫抱手行礼:“暂时没有寻到。”
顿了顿,又补充道:“斥候已经在那人身上留下追踪符,逆贼定然藏身于这茶楼之中。”
楼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两个金吾卫架着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了下来。
自楼上走下的男人面色苍白,即便是隔着厚重的雁衾,也能窥得出身量的瘦削,看面相瞧不出年纪几何,举手投足间却露出些显而易见的病气与暮气,因着左腿带伤,他的步履尤为徐慢、时重时轻,教人忍不住疑心他要从那重重叠叠的楼阶上失足。
好在有金吾卫搀扶着,尚算稳妥。
奚邈目光一凝。
男人身形微晃,缓缓踱步至桌案前,掌柜的看见了他的面容,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扶了一把,顺手将杯中的茶水添满,恭恭敬敬地端了过去。
姜沉接过茶水,浅啜一口,抬眸:“奚将军,好久不见。”
听到这个声音,奚邈猛然惊起,动静大到身边的下属也跟着吓了一跳。
“是、是您……”面上的矜持与自傲之色一扫而空,人前稳重高冷的金吾卫四品中郎将连声音都在颤抖,“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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