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一顿午饭后,二人熄灭篝火再度启程。
杨青不会驾车,老老实实地缩在车厢里睡午觉,漫长的旅途总是无趣的,秋濯雪虽然很愿意一边赶路一边给杨青讲江湖上的事听,然而这个孩子却念叨着什么“安全出行”,生怕驾车时因分心会出什么岔子,总是待在车厢里。
他实在是个懂事的孩子,还驱走了旅程上的枯燥与乏味。
这就是秋濯雪喜欢做好事的理由之一,这世上纵然有会咬人的毒蛇,会吃人的恶狼,却也有杨青这样数之不尽的可爱的人,就像路上的花草山石一样宜人,只是太过安静,因此容易被人忽略,也容易被风雪覆盖。
他不禁愉快地哼起歌来。
杨青本该如同之前几天一样,听着秋濯雪的歌声入眠,也许是身体变小的缘故,他需要更多的睡眠,然而这一次,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趴在枕头上,试图闭上眼睛,然而秋濯雪那落寞的声音又不断涌入脑海之中:“也许我本不配做他的朋友。”
杨青当然也有朋友,他的朋友有时候还可以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变成儿子或者爸爸——比如说带饭、带快递、打小抄、帮忙点名等等。
他当然知道,这世上存在着远比这更加深厚的友谊。
比如秋濯雪,一个人如果能够为了自己的朋友去忍受一切恶劣的处境,那么绝没有人可以怀疑这段友谊,更不该怀疑这个人——除非秋濯雪曾经给风满楼戴过绿帽子,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才这么做。
风满楼的先天条件就导致他绝不可能谈恋爱,所以不是绿帽子的问题。
而在杨青的认知当中,秋濯雪几乎已称得上是一个完人,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自信却并不自大,而且武功非凡,体贴温柔,完美符合杨青对江湖侠客的所有幻想。看着秋濯雪时,杨青甚至不会起半点嫉妒之心,只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生恐怕很难再结交到这样好的人。
显然,也绝不可能是秋濯雪的人品问题。
既然两者都不是,加上两人也没有断绝来往,杨青翻来覆去只想出一个可能——秋濯雪爱上了风满楼!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杨青知道古人总是很含蓄的,他们的表达也大多委婉。
如果秋濯雪不是爱上了风满楼,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忍受着旅途的艰辛寂寞,这样千金难求的朋友怎么会说自己不配,任何人想得到这样的朋友,都不会比中头奖更容易。
可一旦假设秋濯雪对风满楼是不同的心思,这就立刻能说通了,爱情总是让人付出得无怨无悔,在古往今来所有的情感当中,也唯有爱情才令人如此卑微如尘土。
杨青岂止是睡不着,他现在简直比吃饭的时候更精神。
在现代的时候,网络上也曾风靡过相关的作品,甚至于杨青自己为了跟女神有共同话题,也了解过许多,他知道这种叫弯爱直,一般是虐恋。
杨青已不能想下去,只希望这是自己一时多心,他当然不是恐同,只是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朋友陷在一段无望的感情里,都会希望是自己一时多心。
大概是过度的忧虑,杨青只觉得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时天已经暗了,他摸摸索索着坐起身来,突然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吗?”
杨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然后越过秋濯雪的肩膀,看见月光下站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高且清癯的男人,在月光与雪地的光华流转之中,宛如一片高山之上翩然而落的青云。
杨青屏住呼吸抬起头,却撞入一双古井无波的眼中。
这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令人仿佛赤身裸体闯入了一场大风雪之中,不寒而栗。
“我还以为这个时辰,你应当已经睡下了。”秋濯雪似乎认识这个人,含笑道,“又或者,泡一个惬意的热水澡,无论如何,你都不应当站在路边等一辆马车。”
秋濯雪的声音犹如江南的春风,消融了来人眼底的寒意,他整个人好似都已为秋濯雪活了过来,沾染了一丝人气:“只要是为你所做,就从来没有什么不应当的事。”
来人正是风满楼。
他这一生只有一位朋友,也向来很珍惜这位朋友。
“天寒地冷,我载你一程。”秋濯雪邀请他上车来,又笑盈盈地指着杨青道,“对了,这位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小友。”
风满楼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你的朋友就是我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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