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嘉沐带着六皇子匆匆离去的背影让贺云洛心内一凛,明明还是自己熟悉的清丽面容和熟悉的婀娜身姿。

为何他竟会觉得嘉芙变了个人?

贺云洛摇了摇头,只在心内嘲笑自己道:自己如今是越发疑神疑鬼了,嘉芙是这世上最爱自己的女人,他不该怀疑她。

*

苏嘉沐将六皇子安置在自己宫殿内,随后便带着婉儿往林贵妃的宫殿里走去。

幸而林贵妃早前十分受宠,先皇便把宫中地理位置极佳的未央宫赐给了她,苏嘉沐脚程放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走到了未央宫。

宫殿门口站着不少望风的小太监,苏嘉沐暗道不妙:千万别来迟了一步,她可不是来给林贵妃收尸的。

殿外的小太监见了苏嘉沐后,脸上险些笑出一朵花儿来,只用一种似懂非懂的目光望着苏嘉沐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娘娘定是来送贵妃上路的吧?干爹早在里头候着了。”

苏嘉沐也不多费口舌解释,便由婉儿扶着进了未央宫的正殿。

还未推开殿门,里头便响起了林贵妃声嘶力竭的哭泣声。

“你这腌臜的阉人,别碰本宫。”

“丞相让你来赐死本宫的?那不过是苏嘉芙的姘头罢了,他说的你也信?”

“先皇他怎么可能会如此狠心,定是你在骗我。”

原来原主叫苏嘉芙,倒是个极好听的名字。

苏嘉沐推开了殿门,便见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林贵妃正披头散发地跌坐在地上流泪,而张德清则捧着杯酒阴测测地望着林贵妃。

张德清好似早已预料到了苏嘉沐的到来,他便弯着腰将手上的毒酒递到了苏嘉沐眼前。

林贵妃常年欺压奚落皇后娘娘,如今娘娘得势,必是想亲自送林贵妃上路的。

谁知苏嘉沐却将张德清递来的毒酒一把打翻,酒盏落地后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张德清面上有些惊讶,开口问道:“娘娘莫非是想亲手勒死贵妃?”说罢,他便略有些无奈地打量了一番苏嘉沐消瘦的身形。

娘娘如此瘦弱,当真能勒的死人吗?

林贵妃闻言也抬起了一双淬着毒意的眸子,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将苏嘉沐凿穿,“你这贱人,如此谋害本宫,你不得好死。”

苏嘉沐:“……”老娘一句话没说呢,你们在脑补什么?

“张德清,你先出去。”苏嘉沐也懒得再激怒林贵妃,便随口将张德清打发了出去。

张德清欲言又止,如今的皇后娘娘与往昔那个胆小怯懦的弱女子不大一样了,沉默寡言的模样让张德清心下都有些没底。

思及丞相大人对皇后娘娘的情谊,张德清便识时务地笑道:“奴才告退。”

等张德清走后,跌坐在地上的林贵妃便欲起身,却被眼疾手快的苏嘉沐上前狠狠扇了一巴掌。

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林贵妃右脸上又肿起了五个鲜红的巴掌印,一阵悲戚从心内涌了上来,她便声嘶力竭道:“成王败寇,你要杀便杀。”

昨日里她已派人给父亲母亲送了信,父亲母亲却草草回信,信上只说‘圣上断不会如此无情,勿庸人自扰。’

林贵妃读完信后,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父亲、母亲回信中的敷衍意味太盛,她甚至都无法欺骗自己。

苏嘉芙即将上位,父亲母亲又怎么舍得赌上满门荣耀来换自己一条性命呢?

若是哥哥在,兴许他还舍得用自己的无上军功换自己的一条命,可哥哥此刻仍驻守在西北,并不知他的幼妹已半只脚迈进了鬼门关。

恍恍惚惚一夜,林贵妃终于接受自己死路一条的现实。

于是,她便换上了被先皇封为贵妃时赐下来的服制,画好了姣美的妆容,以贵妃的尊容,坦然且无畏地接受死亡。

可张德清将那杯毒酒递到她眼前,她闻到那杯酒里浓厚又腐败的死亡气息时,她心内紧绷的那根弦才瞬间分崩离析。

她才二十三岁,她不想死。

她放弃了往昔自己视若生命的尊严,对着那个腌臜卑贱的阉人百般祈求,可张德清却只是皮笑肉不笑地重复着一句话。

“能到地底下去服侍先皇,是娘娘您的福气。”

福气?这样的福气给他张德清,他愿意要吗?

林贵妃正在心如死灰之际,苏嘉沐顶着那副矜贵又不忿的模样来到了自己的寝宫内。

她在不忿什么?是在恼怒张德清手脚太慢,还没把自己送上路吗?

总不可能是为自己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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