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寺乃佛门重地,轻易不可喧闹。

二人一路行来,四周清净不已,只见院中几株菩提苍翠高擎,挺拔俊秀,庙廓绿树环抱,花草簇拥,飞檐上雕刻的石狮威严耸立,四周琉璃流光溢彩,时而有带着灰褐色尼姑帽,身着道袍的比丘尼自身旁走过,她们低眉顺目,手中握着一串佛珠,看起来与尘世的因果已经了无关系。

“师太,打扰了,您知道今日是否有一孕妇在此处养胎?”疏桐对那道姑行了个礼,毕恭毕敬地问道。

“是有一位……您是那位施主的朋友吗?”

“是的,能麻烦您带我去见见她吗?”疏桐追问道。

“请随我来。”道姑右手前伸,向前引路。

甘露寺后院有一排客房,那道姑对着其中一户敲了敲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进来吧。”

推门而入,薛宝扇正半坐半躺在床上,身后垫了一个灰褐色的靠枕。

她粉黛未施,素面朝天,长长的秀发随意挽在身后,换上了寺中有些宽大的道袍,看不出微微隆起的孕肚,见到疏桐,她终于有了精神,道:“疏桐,分别了几日,却感觉已经很久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宝扇,几日不见,你憔悴了好多。”疏桐心疼地上前去,半蹲在床沿,细细打量宝扇。

“我没事的,就是孕吐得太厉害了,身子骨有些吃不消。”宝扇道,“你呢,你过得怎么样?”

“我挺好的。”疏桐眼中缀着几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对了,这位是……”宝扇抬起脸,迎上了白攸之的目光。

“哦,这位是新晋侍郎幼子白攸之,便是圣上赐婚给你的那人。”疏桐吸了吸鼻子,看了一眼白攸之,又对宝扇道。

“薛小姐,初次见面,请多指教。”白攸之微微侧身道。薛宝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前些日子逃婚,恐怕驳了白公子的面子,而且此刻自己有孕在身,状态疲惫,没想到白公子会来,因此低着头,脸上些许泛红,“不好意思啊……”

话说到一半,白攸之打圆场道:“不用道歉,薛姑娘心有所属,若是委身于我才是遗憾,现在这样挺好的。”

正聊时,门扉自外侧被推入,一白衣小生跨门而入。

那人束发长衣,两条长长的发带披挂在身后,五官分明,杏眼薄唇,肤色很白,言行举止间很有仪态。

他骨节分明的手上端着一碗白粥,上面撒着一些干果和咸菜,见屋内有两个陌生人,现实愣了一下,随即规矩地行礼,将粥置于桌前,倒了两杯茶水待客。

“这是许天星,”宝扇对攸之和疏桐道,又对许天星介绍道:“这位姑娘是我的旧相识,这位公子是新晋侍郎幼子白攸之。”

许天星点点头,道:“适才你又吐了,连酸水都呕了出来,我去厨房里给你烧了一碗粥,葡萄干和杏仁干是甜的,吃了不会恶心,你快趁热吃一点吧。过会儿我再把鸡汤端来,喝了好养身子。”

宝扇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好,谢谢夫君。”

许天星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送到宝扇嘴边,宝扇张嘴吃了一口,许天星细心地用手帕擦拭嘴角。

疏桐在这不大的客房里溜达走动。桌案上放着二人闲暇之时应和的诗句“桃花流水送春去,可怜心中人未归”“多情更比无情恼,一片伤心画不成”“春风未动,曾入我心”……

白攸之不知何时站到了疏桐身后,轻轻说道:“他们倒是志趣相投。”

疏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猛地一回头,额间碰到了一个酥软的东西……

她连忙向前一步,拉开距离,抬头去看攸之神色。

他的唇轻轻贴上了她的额间,然后又飞快地离去。

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

她赶忙观察宝扇和天星,幸好他们正专心于吃粥,没看到这一幕。

“是……是啊。”疏桐心不在焉地附和着。

“你在紧张?”白攸之分明脸上发烫,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着。

“我……不小心碰到的。”疏桐慌乱地解释道。

白攸之向前迈了一步,疏桐更加慌乱,迈腿再要向前,膝盖却狠狠磕到了桌角。

痛……疏桐欲哭无泪,在心里惨叫着。

“怎么了?”宝扇抬眼望去,关心询问。

“没事,就是我不小心磕到桌角了。”疏桐咬着声气说道。

白攸之握住她的胳膊,将她向后一拉,疏桐重心不稳跌进他的怀中,随即站直。

“我看看。”他低头要去看疏桐的膝盖。

“真没事儿。”疏桐道,逃跑似的闪身向宝扇走去,岔开话题道:“听薛老爷说胎儿的位置不是很正,可有请大夫来推拿过?”

“请了的,”许天星回道,“还配了几副药,每日按时服用,希望再过几个月分娩时能将位置调回来。”他叹了口气,眼中尽是担忧。

“那就好,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心,慢慢调理。”疏桐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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