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暴君也不再那么可怖,甚至升起一种他是好人的错觉。

萧霁安看着自己的鲛贵妃,啃个馍馍便像是吃到什么珍馐一样,忽地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萧云醒施舍的一块桂花糕,他甚至不舍得吃一口,想要带回去给妹妹吃。可回去时,胞妹被宫人撕扯着拉上轿辇,那个混蛋皇帝等到和亲时,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双儿女。

他没能追到轿辇,桂花糕也不知丢到何处了。

“没出息。”

忆起往事,萧霁安面色不佳,却还是出言笑了她一句。紧接着喟叹一声,对着池中情绪已平定的幼鲛,戏谑道:“做孤的鱼是你的福气,天下珍馐尽品尝。”

重漪眨了眨无辜的眼,游至他身旁,微微勾头,示意他可以摸她的脑袋。

萧霁安微微挑眉,蹲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有些好奇,难道这是鲛人示好的手段吗?

当然不是。重漪只是觉得此时她并非是人,且不能说话。只能模仿记忆中的乖狗狗,好像就是这么示好的?

帷帐内一片和乐融融,门外却突然闯入不速之客。

李迎焦急的声音:“王爷,没有陛下的传唤您可不能进去啊……”

“让开,我有急事找陛下。”

萧云醒?重漪微微一愣,身旁的人便如鱼一般入水,揽住她的腰。

年轻的君王衣衫浮在水中,云锦不似鲛纱,入水即湿,半透明地紧贴身体,勾勒出男人流畅的肌肉的曲线。

萧霁安隔着一层鲛纱搂住她纤细的腰。那是她的敏感之处,温度透着薄薄的一层衣服传进来,惹得她浑身发软,巨大的尾巴不由自主地卷住男人的双腿。

暴君轻飘飘看了眼她,倒也没说什么,只宣萧云醒进殿。

外头天寒地冻,萧云醒应是呆了挺久,鼻尖还带着些微红。

他撩开帷帐,当即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不卑不亢道:“请陛下三思。”

“哦?臣弟此言怎讲,孤需得三思行何事?”

慵懒的声音传来。

萧云醒抬头,便见萧霁安正在池中,那幼鲛躲在他怀中,用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瞧他。

那鲛似乎还未成年,造孽。萧云醒心中悔恨,早知便不应该将她送入宫中。

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起来时一个红印赫然印在皮肤上。

“恳请陛下三思,怎可封一条鱼做贵妃?您让众臣,让天下人如何想。陛下,天下社稷为重啊。”

“哦?”萧霁安故意挑了下尾音,指尖绕着幼鲛颊边的碎发,将其拢在耳后,垂眸时情意绵绵,“鲛贵妃虽并非人,但孤与她实在情深意切,片刻无法分离。”

说罢,盯着重漪,放软声音道:“你说对吧,小鲛。”

重漪咬了咬唇,好像明白了现在的局面。她用尽毕生的勇气,闭眼亲在暴君的脸颊上。

轻浅的一吻,她却慌得睫毛都在抖。

希望她没有猜错暴君的意思。

萧霁安微微一愣,随即展露笑容,轻柔地将她的头按在肩膀上。

小废物倒还挺上道的。

池边跪着的萧云醒面露惊讶,这般的情绪表露,她真的是条鱼吗?

但此刻却不能再管别的,想起临行前众臣对他的嘱托,他咬牙再次磕在地上,规劝道:“请陛下三思,以国家社稷为重。”

暴君听完,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有些心不在焉地说,“臣弟,皇兄知道你今日来是代表孤前朝那些好臣子。可这般强硬,是不是孤不同意,这社稷便要改换主人了?”

言毕,萧云醒额头微微冒出冷汗,气势已不如之前强硬,“微臣不敢。”

“孤可惹不起你们。”萧霁安似笑非笑,“说说吧,你们想如何。”

萧云醒目光扫过那池中天真无辜的幼鲛,微微流露出不忍,但还是说出了口:“陛下正值壮年,应即刻充盈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陛下,子嗣乃国之根本……”

“没了?”萧霁安半阖着眼,问。

萧云醒咬牙说了下去,“另外,司天监测算,此鲛人乃是大凶现象,有祸国之相,应即刻斩杀。”

闻言,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重漪。她万分不可置信,萧云醒不是正派主角吗?她不是萧云醒心中那道疤?

她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为何又成了他的眼中钉,非要置她于死地。

重漪忍不住冲他呲了呲牙,凶狠地盯着他。

萧霁安第一次看这鱼发飙,凶倒是不凶,有些可爱是真的。他按住她的肩膀,她又重新变成了那条娇弱的小鱼,弱弱地躲到水下,吐了串泡泡。

隐隐还能听到磨牙声,萧霁安有些发笑。转头看见萧云醒时表情再次淡漠,继续问:“不是给孤的药鲛?砍了孤如何治病。”

“已经问过太医。先取鲛人全部的血液,而后用冰块冻起来。可供随时取用,且丝毫不影响药效。”

萧霁安起身,忽然冲着萧云醒勾起唇角,说:“孤该说什么呢,臣弟的考虑当真是周全极了。”

“罢了,那便砍了吧。”

他上岸,湿淋淋的衣服不断滴水,溅在萧云醒的衣摆上。

暴君突然弯腰,捏住萧云醒的下巴强迫他直面幼鲛,继而残忍地说:“小鲛,孤也是身不由己。若你死了找阎王爷告状,可要看清这人的相貌,记清他的名字叫萧云醒。”

此话如一颗沉石坠入平静的湖面,压得重漪喘不过气,指尖无意识地发颤,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她,又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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