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重漪拎着裙摆和曲夜春按着原先的计划路线逃跑。
穿过人潮汹涌的主街,两人绕进了小巷子里。
萧霁安肯定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一旦他下令封上京城各个出口,她们去城门无异于自投罗网。好在京城周围被护城河环绕,而护城河直通京内。
但因为河道太宽、路线太长,一般人无法由此进入。
可重漪不一样,她是鲛人,是一条鱼。护城河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条长点的水沟。曲夜春的水性并不好,但暴君的抓捕重心肯定放在她身上。
曲夜春只要洗掉脸上的伤疤妆,混出城门应该轻而易举。
护城河直连城郊的大湖,两人兵分两路,约定在湖北未然亭汇合。
曲夜春在河边洗掉妆容后疾步离开,而重漪脱去外衣,正欲跳下河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贵妃娘娘?”
她心头一紧,当即跳入河水中。担心地回看了后方一眼,发现并不是萧霁安的人,而是谈嫣然,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鲛人的尾巴在河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美丽夺目,尾巴慢慢在水中挥动,她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庞上,目光定定道:“谈小姐,能不能别告诉陛下。”
谈嫣然面色一怔,紧接着喃喃自语:“你想逃走?”
身旁的宫女翠儿悄悄凑到她耳边,小声劝道:“如若贵妃走了,后宫中也就只剩贵人一人了。这是天大的好事,贵人我们就当看不见如何?”
见她游移不定,重漪杏眸中划过幽深。
谈嫣然既然选择进宫,那么说明她要么思慕萧霁安,要么便是对权力痴迷。无论是那哪一条,如今身为贵妃的她,一定是她的阻碍。
谈嫣然不可能不放她走。
“好……”谈嫣然咬紧了下唇,继续道,“不仅如此,我亦可以帮娘娘阻拦陛下,但是——”
她微顿,美目中一片坚定。
“但这并非是因为别的,而是娘娘上次放我出宫,让我见到家姐最后一眼。这是天大的恩惠,如果娘娘想走,我愿意帮助娘娘自由。”
入宫前,她也曾对后宫生活充满憧憬。直到身在王宫之中,才知此地是怎样的囚笼。她曾听闻过那位鲛贵妃是被从海里捉回来的,直到她见到她,才知道这样善良的鱼儿,相比王宫,更适合回到自己的故里。
重漪并未想到,她的举手之劳竟然让别人牢记如此之久,更成为她逃走的助力。
她只是默默喃语道:“谢谢。”
继而钻入水中,向城外游去。
谈嫣然心中大石缓缓落地,问翠儿:“可曾见到陛下?”
宫女答道:“未见到陛下,但刚刚看见沈直使,他往莹和桥那边去了。”
“我们走。”
萧霁安站在桥边,手中拎着那盏鱼灯。他面容被灯笼照得晦暗不明,尾睫低垂着,看不清神色。
修长五指分按灯把上,指节骨骼分明,白到透明的肌肤下青筋微微凸起,隐隐的暗青色。
他突然低笑一声,继而开口道:“这蠢鱼定然会顺着护城河逃走。去,调集绣衣卫,将护城河沿岸全部堵住。”
眼底赤红色汹涌,他意味不明地勾唇一笑,道:“一条鱼罢了,还能翻天不成。”
“陛下。”
陌生的女声传来,暴君连头都未抬,只用懒懒用余光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谈嫣然。神色微微不耐,低嗤道:“有何事回去再说,孤忙着呢,没空搭理你。”
言毕,冷冷挥了下宽大的袖子,将鱼灯交给旁边颤颤巍巍的李迎,唤道:“沈达,走。”
却不想被地上跪着的女人抱住了小腿。她半伏在他脚边,神色戚哀,美眸中泪光浮动,“陛下,可臣妾平日又见不到您。求求您了,帮臣妾一把吧,臣妾的姐姐谈施然马上就要下葬了,可这不对啊,这其中定有蹊跷!”
说着,猛地往地上叩了几个头,颤声道:“臣妾恳请陛下重查谈施然的死因。若陛下能够应允,让臣妾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萧霁安眼角眉梢寒意凛然。他勾起薄唇,笑容恶劣,弯腰一点点掰开她的手,声音冷得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谈嫣然,你有什么资格跟孤谈条件?孤没那种可笑的善良,如果孤的贵妃逃走了——”他冷哼一声,面色如冰霜般令人不寒而栗,“你也别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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