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下来,张了张嘴,难以置信中带着茫然和疑惑。

他看着呢喃完那一句后,就如同失去避难港的幼兔,瑟瑟发抖的窝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情麻木灰败的幼子,突然就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他除了每日的用餐时间会看一眼这个孩子外,都在忙于家族事业,忙着救人寻宝,以至于对于这个孩子的一切从来都不了解。

他只从家仆那儿知道,叶硫成绩很好,考上了青大。

只知道叶硫体弱多病,时常因为身体不适躺在床上,不仅无法修习仙术,无法修习寻常武术,甚至有时候没办法跟他们一起就餐。

除此之外,他再也不知道有关叶硫的任何事情。

但他本以为,有家仆照顾的叶硫虽然不能修炼,无法给家族带来荣光,但至少不用像他们一样在危险中游走,会一直平平安安的。

可,叶硫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他以为平安幸福的待在家里,不需要面对妖魔鬼怪的叶硫竟然险些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叶父错愕,不解,却不妨碍他心中愧疚滋生,那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因为害怕伤害到叶硫,所以习惯性不去亲近叶硫,以至于他身为父亲却根本不知幼子在不知名的地方遭遇危险濒死的心虚和羞愧难当。

他眉头紧锁,始终不知道如何和叶硫沟通。

叶母更是坐立不安极了,既有如叶父一般的心虚和惭愧,也有对于刚开始不问缘由责怪叶硫的难堪和懊悔。

可……

叶母眼角微红,她向来不爱动脑思考,事情都只看结果,加之前两子从未遇到过太大的困难,所以根本没想过叶硫是因为危险而一夜未归。

她委屈,却在看到那个仿佛整个人都陷进黑暗,麻木又怯懦的想要挣扎出来,即使因为能力不足一次次陷入黑暗却除了刚开始的一句话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幼子时,尽数化作了一股“将要失去这个孩子”的担忧和害怕。

叶母红着眼眶,看着叶硫不知所措。

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叶硫为什么会遭遇危险险些濒死,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叶硫身上,并因为叶硫毫无声息的行尸走肉模样而感到心惊肉跳。

叶斐依旧不喜欢眼前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弟弟,可他却也护短得紧,他一边记恨害叶硫濒死的罪魁祸首,一边心惊于叶硫身上恍若死魂般的气息。

这家伙,明明像金丝雀一样被养在家里,为什么会比那些遭受厉鬼折磨的人类还要灰败和死气沉沉?

叶斐眉头不自觉的紧缩,第一次想要探究叶硫曾经的生活。

作为叶家年轻一辈领头人,比父亲还要忙碌的叶安眉头紧锁。

从小到大就被送到家族族地的叶安与叶硫其实接触不多,除了在家的就餐时间,叶安大多数时候都是与叶硫擦肩而过。

可与讨厌弱者的叶斐不同,叶安有着超高的责任感和对于弱者的悲悯,甚至还会本能关照弱者。

更何况,叶安向来对于那个小小的、瘦弱的、没有存在感的弟弟有几分爱护和亲近,所以每次回来他总会给叶硫带上些许礼物。

那时,叶硫便是内向而羞涩的。

对父亲极其信任的叶安只以为叶硫天性如此,如今细想,却隐约感到了不对劲。

“是族人做的吗?”

叶安轻轻的,生怕惊扰到陷入负面情绪中的叶硫,迟疑的询问。

族人二字仿佛惊醒了叶硫。

这个神色苍白的青年用一双陷入泥浆的眼眸注视着叶安,眼角悄无声息的通红。

他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看着叶安,用平静到诡异的声音回答了叶安的问题。

“是。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我的族人都只能给我带来苦难与死亡。”

“曾经,我的族人欺辱我。昨夜,我的堂哥欺骗我,在好一顿羞辱我后,把心脏病发作的我丢在破旧花房,不顾我的死活。”

顿了顿,苍白青年勾了勾唇,自嘲似的接话,“瞧,我怎么还能这么愚蠢。跟不相干的人说这些事呢?毕竟,跟你们说这些除了徒增烦恼外根本没什么用。”

叶硫说这话时声音清冷平淡,仿佛是再阐述什么世人皆知的事实。

叶安如遭雷击。

叶父叶母更是仿佛被一棒子敲在脑门上,恍然大悟,心中错愕又难以置信。

叶斐错愕又茫然:什么意思?叶硫的意思是,是家里的族人害了他,甚至之前还做过同样的事?

叶斐有些反应不过来,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叶安心里的那一丝不对劲终于被证实,他愣在原地倏地慌了神。

如果如叶硫所言,叶家这样一个想要要叶硫命的族人,那叶硫这些年过的日子……

叶安不敢想象,心里的懊悔和愧疚淹没了他。

他曾经无数次与叶硫待在一起,却从未发现过叶硫遭遇的一切。

不只是他,甚至其他家人也没有发现。

当时的叶硫,该多难过,多孤立无援啊。

叶安想要道歉,却张不开口。

因为叶硫已经对他们失望了,他不相信他们了。

“硫儿……”叶母茫然又惶恐不安的开口。

“我的病更严重了。这样的族人我恐怕要不起。”苍白青年无视所有复杂的眼神,平静的出声打断,“我想要活,所以明天我会搬出去。”

说完,青年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看着她的瘦弱却笔直的背影,一滴泪倏地从叶母眼角滑落。

叶母茫然的伸手摸着被泪水浸湿的脸颊,心里是失去什么的空洞。

“母亲……”叶安欲言又止。

叶父终于从猜测中回过神,他沉下脸,看着叶安,“叶安,去查,给我仔细查清楚硫儿这些年的经历。”

“是,父亲。”叶安垂首,片刻后,默默看了叶硫离开的方向一眼,转身离开。

叶安离开后,叶父为叶母擦去眼泪,神情颓然,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岁,他故作镇定的安抚了叶母,带着她坐在了沙发上。

徒留叶斐一人茫然失措,又莫名心惊胆颤地呆立在原地。

与此同时,叶硫房间。

为了避免被叶家家主发现,脱离卡牌藏在叶硫身上的双生魂从叶硫衣袖里钻出来,“叶家人看上去并不像原主记忆中那样,对原主毫无感情。”

叶硫看了双生魂一眼。

双生魂立马举手做投降状,“当然,无论他们有什么苦衷和误会,他们的所作所为害死了原主也是事实。”

“都是一个人,你应该知道我刚刚并不是在为他们开脱。别生气了。”

叶硫翻了个白眼,“别对我做出这种表情。我不是妈妈,不会因为你的撒娇就妥协。而且,你不觉得我们都是一个人,这样自问自答似的交流很奇怪吗?”

“明明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刚刚在想什么,偏偏要说出来……”

双生魂摊手,“奇怪但很有趣,不是吗?”

叶硫无话可说,嘴上再怎么嫌弃,他也无法在自己的双生魂面前掩饰他的乐在其中。

他转移话题,“不管怎么样,想必这一次过后,叶家人不会阻止我们离开。”

双生魂颔首,和叶硫一起收拾原主的行李。

一小时后,拖着行李箱的叶硫在叶家人欲言又止的注视下离开了叶家别墅。

叶家已逝小姑是叶家嫡系上一辈中灵根低微的女孩,也是叶家唯一一个从小到大都关心、照顾原主的人。

叶家小姑去世后,将自己独有的房子留给了原主。

那是一栋建造在偏远村落的复式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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