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高一刚进来的学生还有完全没见过他的,在高二这一级,就没人不认识他。
人高,长得帅,家里还特别有钱,连高三的森骏都要喊他一声“迟哥”。
还有很多关于他的流言:据说他初中辍学两年,没参加中考;据说学校的那栋实验楼是他家捐的,花了整整一百万来上这个破学校,因为普高不收中考没分数的;据说高一的时候他被高年级的人勒索,把对方鼻子都打断了,从此成为这所学校的大哥;还听说他玩得很花,有过十几个女朋友,甚至让三四个女生堕过胎……
总之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数不胜数,迟越被传着传着,已经成了一则职高怪谈,且声名远扬,连隔壁几个破学校的人都知道他。
因此眼下,整整一年没来上学的人突然露面,一整个楼层的学生都沸腾了,要不是碍于老师还在讲台,估计要直接从教室里跑出来围观。
迟越绕了两个楼层总算找到七班教室,在后门一站,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猴似的盯着他。
他的头皮一阵发麻,快速扫了一眼,确认里边没有他要找的人便离开。
随后是八班教室。
周静美的桌上摆着镜子,正专心致志地低着头挤黑头,就听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她也“唰”一下收起面前的镜子,故作自然地抬起头来。
结果根本没有来抽查的领导,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扭头盯着后门,像是有什么新奇事。
周静美当然不会错过,跟着看了一眼。
竟然是迟越。
迟越找人已经找得有些头疼,扫了两圈,就在他以为自己在七班看漏了的时候,才发现第二排的那个人。
于是冲她抬抬下巴,开口:“李金梅,出来。”
周静美:“?”
但迟越的视线分明是落在她身上的,她看了一会儿,微微睁大眼睛,不太确定地伸手指了指自己。
迟越看她还在那磨蹭,忍住自己甩手走人的冲动,一点头:“就是你。”
周静美脸上一喜,也不管老师是不是在场,蹭了蹭自己挤得通红的鼻子,推开椅子站起身,在周围人艳羡的目光中走向他,亲昵地开口:“迟哥,找我什么事啊?”
迟越已经提前转过身,伸手揉了揉起鸡皮疙瘩的后颈,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走:“你那两个跟班呢,都叫过来。”
“于蓉蓉和管燕?你找她们干什么?”周静美赶紧跟上他,追问。
迟越不想跟她周旋,语气含了几分警告,睇她一眼:“快去。”
“好好好,我这就去……”周静美怕惹他不快,连忙应下,上楼帮他找人去了。
……
几分钟后,三个人走出教学楼,管燕临走时把抽屉里的伞拿出来了,现在却不敢撑,只能跟着前面的人淋雨。
周静美还在一个劲地跟他搭话:“迟哥,是森骏让你来找我的吗,他出什么事了?”
“你觉得可能吗?”迟越勾起唇角,冷笑。
周静美脸上的笑僵了僵。
也是,森骏为了他的钱,每天赶着舔他还来不及,怎么敢差遣这位公子爷。很快便张嘴扯开更大的笑,挑眉问:“所以迟哥是特意来找我的?”
迟越没否认,两手插兜,轻一耸肩:“来了就知道了。”
温降隔着很远的距离就看到雨幕中的那道身影了,心头微亮,但紧接着就看到他身后的那三个人,眼睫颤了颤,条件反射地转过头。
她其实不想看到她们,更不想跟她们对峙,每次想到周静美的脸,都会让她的胃里一阵翻涌。
但迟越径直走向她,抬指敲了敲车窗,清脆的两声,示意她:“下车。”
温降收紧手指,想说自己不想下车,但他已经带着那几个人往后街的小巷走去,没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
司机见状,赶紧拿起副驾驶座上的伞,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提醒:“小姑娘,你先别动,我下来给你开车门。”
温降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弯腰从车里下来。
那把黑色的长柄伞很大,但起了风,雨丝如雾,还是飘飘摇摇地落到她身上。
司机把伞递到她手上,温降犹豫片刻后接过,轻声道了句谢。
小巷的路面还是泥地,下雨后一片湿滑。温降不想弄脏迟越给她买的新鞋,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周静美完全没想到从迟越车上下来的人会是她。
往常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校服也能让人看出狐媚样,眼下摇身一变,一身剪裁得当的新裙子,穿着新皮鞋,米色长袜堆在纤细的脚踝上,衬得小腿又长又直,手里撑着把黑伞,跟大小姐似的,看得人牙齿泛酸。
温降一路上并没有抬眼看她,只是安静地走到迟越身边,抬高手给他撑伞。
他身上已经湿透,黑发沾着薄薄一层水汽,显得眸子更深邃,苍白的侧脸一如白宣绘成,水墨勾勒,清冷孤绝。
迟越感受到她的动作后,低了低头,自觉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伞,帮她撑着。
两人并肩而立,黑衣,黑伞,像是生来就要站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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