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振渝本想把话说得重一些,也好警醒张学良,没想到他却做出了如此这般气馁的表现,好像万念俱灰的样子。瞿振渝侧目看看秦川,见秦川给他悄悄地伸出大拇指,点了个赞呢,眼光中尽是鼓励之意。

秦川也是看到了当下张学良的身前的乱局,东北丢失迫在眼前,他还在华北和稀泥,不作为,完全没有建设华北根据之地的想法和手段。长此以往,不,根本就不需要多长时间,日本人的兵锋就要威逼到华北了,到时就凭东北军关内部队和那个热河的土皇帝,根本就是一群无用的废物。自己这帮人辛辛苦苦从东北抢回来的东西,最终还是要丧失于敌手。

他算是看清了张学良个人的本质,就是一个推避责任,没有担当的官二代而已,一旦大祸临头,他就没有放手一搏的胆量。刚才瞿振渝说东北军得过且过、漫不经心,根本就是在说他。现在瞿振渝这个身份,把话说得重一些,或许能够震醒他这个时常装睡的人。如果按他的判断,很可能张学良还是以往那样,谁提的方案,就由谁承担执行,如果那样,何不今天再要些行事的权利,尽快改变华北的乱局。

果然,瞿振渝没有辜负他的猜想,只见他接着说:

“华北当下的乱局,可以分为内外敌友四类,各个都干系重大,但首先是东北军自己。如果军中风纪再无改观,他就根本承担不起我们计划的‘坚守华北,收复东北’的最终使命。我的想法就是趁着这次华北整饬的机会,对东北军实施全军纪律纠察,撤换一批,擢升一批,把一些有正义感的军官调整到领导岗位上。最后才以这批新任军官的带领,让正气回到军中。”

张学良没想到这些人会想出这般的办法,不由得大为吃惊。陈恩亮虽说只跟他见过一面,就潜回东北去练军了,可是他在军中推行的那些新式管理方式,当初他只是听之任之的态度。不曾想那些军中的官佐们却对此大加挞伐,纷纷投诉陈恩亮坏了多年军中的规矩,动摇了东北军的根本。没想到,瞿振渝今天又提出了调换主官之类的主意,那将会引来多少人的反对啊。他转头望向秦川,希望看到他有不同的意见。但显然,他失望了。

“我同意振渝的意见,要想搞定事儿,就要先搞定人。换一种说法,你在东北军的根基,应该是你的意志和信念被他们拥护和遵守,而不是你作为帮主,收纳一批跟着你享福受荣光的帮会。你要知道,为钱卖命和为信仰战斗,是完全不同的境界。

就像我这次雇佣德国飞行员这事,虽然我们要负担他们的工资和津贴。但我知道,他们不是为了这点钱来为东北空军卖命的,他们是把这当成恢复自己国家荣誉的必要淬炼。所以这半个月来,他们迸发出极大的热情和专注,使空军现在的战术、技术和意识都开始明显地提升了。这就是信仰的力量,不是靠钱所能激发出来的意志和行为。

所以我建议,振渝的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补充一个意见,现在快六月了,恩亮在辽西练兵也有三个多月了,我敢肯定他那边已经可以看到端倪了。我建议把12旅派过去,明面上是备灾抢险,实际上是和陈恩亮的兵来个对抗演练,咱们用事实说话。如果恩亮的部队赢了,那么就让他把他那些军制改革的方略在全军推广。如果输了,就当一切都没发生,东北军那些人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秦川在心里还是比较相信陈恩亮,算上军校的时间,他可是有十三年军龄的共和国军人。这支军队有着改造俘虏兵的巨大成就和惊人的成效,这些靠的就是军内的思想工作和军内民主制度。这种传承可是延续到了每个共和国军人的骨子里,拿这些成熟的手法来改造东北军,肯定也会取得良好的成绩的。

张学良听了秦川的建议,也觉得稳妥,不管怎么说,如果连精锐的12旅都会输,那其他的各旅还有什么话说。倘如12旅没有输,再另想办法嘛。总之愿赌服输,东三省的汉子,总不能昧着心说三道四的了吧。他颔首示意秦川继续说下去。

“内部的改革,还应该实行军政分离,就是军内官员不能再兼任地方行政管理责任。这本就是两个专业范畴的事情,硬把这两种职责结合起来,实际上就是在生造新的军阀,滋生更多的腐败。也让官兵仗势自己的官长是行政官职,随意欺凌百姓而无所忌惮。所以,已经兼任了地方官职的军官,要么辞去军职,专司地方管理,要么回到军中,辞去地方职务。

现在在关内的几个新的省份,河北省主席是王树常以军职兼任,察哈尔主席是以刘翼飞以军职兼任,山西省主席是晋绥军的商震以三十二军军长职上兼任。只有绥远省主席是文官李培基,但还是个招牌,在省务上还得看三十五军军长傅作义的脸色。

对于这一点,张学良心里不怎么接受,放眼全国,当省主席的基本上都是军人,或者是军阀。在他这里,省主席这个职位很大程度上是酬功的一种方式。就好像关外的四省,除了辽宁是自己的腹心之地,自己也不屑于当省主席这个职位,其他的几个省主席,都是荣养老臣的安排。至于他们领政的才干不足,不是还有手下一大帮的帮手吗。

秦川看出了张学良在这件事上的抗拒,知道他一时也转不过弯来,便不再在这事上展开说教。接着他要说的是华北各路军阀的应对建议,这才是今天的重点,而且还包含着二十九军的事情在里面。

“华北各路的降军,主要有这几股,冀南的石友三,部队有六万多人,是西北军的老底子,在中原大战中,没有受到大的折损,兵力编制基本保持完整。汉卿你好像比较欣赏他练兵的本事,有心招徕,还为他扣留列车的事向南京缓颊。可是上次汉卿留他在北平,本意是规劝与他,并向南京解释他的困难,但他却认为你这是要对他不利,意图软禁他。他从北平你这里脱身后,已经对你恨之入骨。这个石友三就是个二百五,没有什么政治头脑,当惯了反骨仔。这次“宁粤对立”,我判断他必会举兵反叛,向东北军攻击。这股势力当看作敌人,完全没有救济和改编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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