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颜色淡淡,只称“太子”,二字灭去兄妹之伦,太子也只得呼她封号,不称皇妹。

“永清问太子殿下安。”她亦顺着皇帝心意,疏陌应答,便垂眸坐下,不再寒暄。

“今日怎么不见太子妃?”坐在右席第一的妃嫔笑吟吟问道。永清望去,心头不由突得一跳。她的风华气质,也不似旁的妃嫔那般乖顺温柔,有一种永清不曾见过的自知自恃的妩媚。

永清分明看见太子手持的金樽抖了一下,然后他恭敬答道:“荀妃身子不适,不宜面圣。多谢昭仪关怀。”

原来她是皇帝最宠爱的赵昭仪——也是帝后彻底离心的导火索,据说在西京,已经俨然是后宫女主,只恨不得让蘧皇后交出皇后金印。

如果她是赵昭仪,那她旁边坐着的少女,岂不就是和永清同岁的常乐公主。

那常乐竟有些出神地盯着她。

皇帝不悦:“这孩子身子骨一向弱,太医可诊出了什么?”

太子面色愈发难堪,他仿佛极其畏惧皇帝:“太医并未诊出,劳父皇挂念。”

赵昭仪掩面而笑:“妇人之疾,向来如此,将养着便好了,太子难得见一次永清,当好好叙下兄妹之情才是。”随即唤人让调换席位,让永清坐到太子身侧。

太子却避之如蛇蝎,望向皇帝道:“男女七岁则不同席,何况儿比永清年长十二岁,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殿中顿时又是一滞的尴尬,虽然永清未必乐意亲近他,但被当众割席,还是无异于一巴掌扇到她脸上。

她猛然意识到,这里不是朝京,不会每个人都捧着她了。而她这位三哥,自然不是对她本身有意见,而是要和蘧皇后划清界限。

虽说做太子久了,没有不被皇帝猜疑的,但这位非嫡非长的太子还是蘧皇后力争,才入的东宫,也太凉薄了些。

永清啊了一声,指尖掂着一颗葡萄,开始拖人下水,惊讶道:“我虽未见过太子哥哥,但母后时常提起,说三哥好学仁孝,虽未在身边,她亦视同亲子,挂念心头。”

皇帝还没说什么,太子眼中几乎带上煞气,拧过头瞪着她:“五妹慎言!我向来敬重皇后,但也不敢妄自攀附。”

远离皇后,对于太子而言已如此重要了么?

但她偏要,她偏要把他绑到一辆战车上。

何况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本便该和她站在一起。

指尖的葡萄捏破了,紫红色的汁水流进指甲缝里,随着体温而变得黏腻,她低头拿细布擦手:“哥哥这么说,便是了吧,至少您愿意唤我一声妹妹了。”

“你……”太子咬牙,转向她的脸上似怒似哀。

“太子殿下和公主真是投契呢,常乐是太子看着长大的,都没能常被喊声妹妹。”赵昭仪见机上药,打趣道,“本不该叫我们常乐听着,是不是?”

这位赵昭仪,仿佛和太子颇有积怨。是以为太子是蘧皇后的人?

一直神游天外的常乐被喊到,错愕抬头,干巴巴地接了句:“太子与永清姐姐感情真好。”然后又默然不语地出神。

皇帝怫然大怒:“你怎么不滚回朝京去?”

永清好像被打了一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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