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清一回到撷珠阁,廊下就隐隐传来欢声笑语,似在打趣着谁,颇有些不知愁的意味,仿佛也掸去她今夜的凝重焦虑。细绢糊裱的黄杨窗栅上映出几个娉婷身影,除了苏苏,还有西京宫里派来的几个侍女。

门吱呀打开,半夏端着一个铜盆出来,里头的水,已经静置分层,沉了一底的沙灰。搭在盆边的巾帕也是黑的。

“公主,已收拾妥当了。”半夏低眉顺眼,得她应声便端着东西走了出去。

永清此时还没意识到收拾妥当是什么意思。

再走进几步,便见苏苏带着两个婢子围坐妆台前,一回头看见她回来了,侧身让出一个人影:“公主您看,您可捡了个美娇娘回来!”

永清不由一怔。

苏苏身后,悄然探出一张隐有怯意的脸,拭去尘垢,璞玉琢磨般露出白皙的肌肤,她的眉眼即便在锦绣堂中,也呈现出一种格外夺目的艳丽,仿佛是刚从庭院里摘下,犹带夜露的芍药,恰配这富丽堂皇。

这竟是阿离。

她被永清长久地瞩目,有些不安,求助般望向苏苏。苏苏颇为得意:“我的手笔,怎么样?”

“这是你的手笔么?”永清仍无法从她的眉眼间移开目光,“这是人家天生丽质。”

“公主……”阿离仿佛被洗掉的是原先舒适的壳子,如今被缚在绸衣之中,手足无措。

苏苏打趣道:“要我说,她告什么御状呢,还差点惹来杀身之祸——不如曲线救国,混进后宫当个美人贵人,那她爹不就自然成了国丈了,那些宦官还敢难为他们?”

被永清瞪了一眼,她立刻改口:“好啦好啦,只有蘧大将军才算国丈。不过像赵昭仪那样即便是歌妓获幸,家里人也是鸡犬升天了。”

阿离一直摇头。

“你的养父确实是个好人。”永清最终只能发出这声感慨。

流离失所的游侠养育一个弃婴十几年,仍能守护她惊人的美貌,将她养成这样活泼勇毅,心不蒙垢。

阿离的眼眶又红了,她很想再添述些往事来佐证她的感慨,为养父争取更多生机。但她不敢再翻来覆去地讲自己的凄惨来叨扰永清公主,只嗫嚅道:“谢谢公主。”

李长史探查未果,永清尚不敢承这声谢,只安抚她:“这些日子你就和苏苏一起住,若有所缺只管告诉她,切莫私自出门。”

阿离点头,另两个婢子引她去寻住处,待苏苏关上门,永清立刻跟她详讲了今夜宫中发生的事情,纵她春秋笔法,只对许长歌轻描淡写了几笔,苏苏还是觉察不对。

她意味深长地笑:“这位许侍中也对公主太上心了些,怎么非要您记住对他重要的事。”她又考量着什么般,“当初您也是打着觅婿的幌子来的西京,不若将错就错,也成全这段姻缘算了。”

“和你讲了这么多,你就记得结尾的许侍中了。”永清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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