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明时分,燕阙西城门刚打开不久。这个时辰,向来只有熙熙攘攘的贩夫走卒,拖着与生俱来的疲惫,穿过沆瀣秋雾,入城谋生。虽然近日,燕阙各个城门的巡察都变得严密,通行所耗时间愈长了起来,但一大清早起来就壅塞住了,还是头回遇见。
时间一久,瞌睡皆醒得差不多,议论和鸦叫一同,落下寒枝。
肚中挨饿的自是长吁短叹,愁着下顿何处着落,互诉贫贱之苦。
腹中饱食的,说起话来底气都不一样,精神足了不少不说,颇有指点江山之势。
“到底前头在做什么呀,哎。”
“似乎是有人要出城。”
“好多人呐,各个都拿着家伙事儿。”
“别是纥石人要打过来了吧,我有个兄弟走西边儿商路,说这几年西羌不大太平,那被取了黑水城的纥石人也气性大了起来,他们要是报复西京可是易如反掌啊。”
“什么报复,呸,黑水城本就是咱们的,纥石人那是趁着西羌内乱,咱们也顾不上才鸠占鹊巢捡了个大便宜。被打一下就抱头鼠窜之辈,还敢有脾气?”
“那是以前。你没听说,纥石部有个什么——”
他们还没指点完西部的局势,前方的队伍就又动了,连忙各挑起担子往前攒动。
在进城的长龙之前,一辆准备出城的轩车在众多护卫之下折返而归。
一骑黑马从后面疾行赶上,至车旁渐渐缓下来,马背上,李功眉笼阴云,对车窗内道:“公主,陛下此番是真的硬下心了。”
“但是消息还可以递出去,是吗?”车厢内的女孩子声音有些低落,仍强打精神。
“渐也有些艰难。”李功凑近了一些,低声道,“但昨日,朝京来的最后一封信——殿下已知道了陛下想要北伐的意图,公主这次做得十分不错。”
他省去了蘧皇后说已派人接她回京的事。
还是慢了一步。
无论是飞鸽传书,还是驿使暗路飞奔,遥隔五百里路,终归消息有迟滞的时候。
就像现在,虽然朝京已晓得了皇帝要重燃战火的野心,亦果断决然地使出了釜底抽薪,抽去了战争仰以维息的财粮,但皇帝也果断扼住了蘧皇后最大的软肋,永清。
李功越想越恨。
昨日一盏残灯下,永清强忍泪意与委屈,努力平静地告诉他,她的亲生父亲,要怎样荒唐地促成一段恶心的姻亲,来挟制蘧皇后。
他一开始简直不敢相信,最后发现自己真是高估了帝王的道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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