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都的说辞离谱得简直骇人听闻。

所有人都震惊他怎么有胆子在宣室殿,堂而皇之地对皇帝说,他曾和公主苟且。

但就是因为他说的话离谱,让人觉得他几乎不可在这种事情上扯谎,即便看到永清神色淡然沉静,没有一丝羞愤,也得在心里打上两圈鼓。

赵都,向来都是一次又一次地突破永清对于无耻的认知。

她此时若是激烈反驳,愈显得东窗事发的慌张,除非真一头撞死在宣室殿的柱子上,名入列女传,或是非要扯破脸皮,求女医自验清白,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更何况,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无耻地乱泼脏水,她就得劳心费力地自证不实。

她一开始恶心赵都的市井下作,不择手段,但细细想来,皇帝在朝堂之上玩弄的不也是这套么?只是多了一层礼义廉耻的外壳,稍显冠冕堂皇。

当他想逾过礼义廉耻的束缚,便派出了赵都,替他当一把为所欲为的刀。这几乎是和上回巫蛊如出一辙的手法,新瓶装旧酒,却偏偏挑了一个她难以突围的点。

昨日那傲慢凛然,不可侵犯的小公主,今日竟也会眉眼一团阴郁地死盯着他。

赵都好整以暇,转头向皇帝道:“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永清公主不愿承认,只不过是女儿娇羞罢了,若微臣与公主并非郎情妾意,微臣怎会认识久居深宫的公主?”

眼看事情不对,太子怎可让永清嫁到赵家去,他难得仗义执言:“赵二郎这话说得倒是怪。燕阙新来的公主只有永清一个,常乐你自然熟识,剩下的便只有永清了。更何况你认识永清,永清未必认识你,怎么空口无凭就成了私情凿凿的证据了?”

赵夫人抚了一下耳鬓华胜,不经意般道:“太子近来倒是和永清公主兄妹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是皇后娘娘亲生儿子。”

太子冷冷地盯着赵夫人的肚子。

赵都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支金钗:“此乃公主昨夜遗落枕边之物。”

那只簪子确实是她的。是在逃出别院时,被赵都拔下的。簪钗皆为御造,稍微查一下就会发现。

永清顿时笑意全无,她现在不可能和赵都开始掰扯到底有没有私情,这样一来,这趟浑水便会被他牵引着越搅越浑。

除非有人能给她证明,昨夜她并未和赵都待在一起过。

她望向太子。

太子是必然不行了,他必然不可承认昨夜和她曾去见过蘧平。

许长歌。

二人目光瞬间交错,他眼中一动,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永清却低下头。对于皇帝而言,她和许长歌暧昧不清,恐怕比和赵都在一起更难以接受。

满堂阒静。

皇帝终于将这张大网收拢。

他佯作慈爱道:“《关雎为毛诗之序章,儿女情事本便是人之常情。倒是永清你,向来扭捏,可这婚姻大事怎能使性子耽误掉了?你两个姐姐都是十三四便出嫁,你已经十五了——朕看,都是被你娘耽误了。如今朕便给你们指婚,下月即可成亲。”

真的嫁给赵都?

他赵都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做齐大非偶,就不怕来日蘧皇后秋后算账,宁可她变成寡妇孀居一辈子么?

啊,寡妇?

皇帝从来没觉得自己赢得这么轻松过,虽然拿女儿清白做把柄有些不齿。

但突然,那阶下垂头丧气,仿佛已是束手就擒的女孩子蓦然抬起头。

永清眼角余光瞥过许长歌。

反正这辈子也不可能了。

她直直地仰视天颜,冷漠道:“惭对父皇厚爱,赵中郎盛情,女儿已有婚约了,恕难从命。”

“什么?”皇帝眉头一皱。

“女儿自幼就和兰陵萧氏郎君有婚约。”永清脖子一梗,编起瞎话分毫不眨眼,“若不出差错,明年便是女儿出阁之期。”

世家大族极为看重姻亲,但凡皇帝还要一点遮羞布,就不会做这种拆别家婚约的事情。

赵都却开口,他看了永清一眼:“哦?听闻皇后殿下与萧司徒夫人私交甚笃,公主不会想说,您的婚约对象,是萧司徒的公子吧?”

他既然这般说了,自然是知道萧司徒唯有一女。

永清淡淡道:“自然不是。是萧司徒的子侄,萧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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