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风吹过夏挽秋额前碎发,荷花轻轻摇摆,带着阵阵香气,夏挽秋看着地上那银质的面具,她不知道秦烨在外面受了多少苦,习惯了三个字简简单单从他口中说出,不知为何竟让夏挽秋觉得心酸。

“累吗?”夏挽秋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问,不过既然问了,也没有后悔。

秦烨眼神微微暗了一下,“去那边坐下,我慢慢和你说好吗?”

“恩。”

秦烨所说的地方,正是临近荷花池的大树下,那里铺了一层布,布上面摆放着一些吃食,还有秦烨刚刚弹的古琴。

坐下后,池水触手可及。

秦烨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长形锦盒,打开后放在地上,只见几个成年男子拳头大的动物样子的河灯摆放在里面。

“也不知你喜欢哪一种。”秦烨拿出一个小狗样子的,用火折子把里面的蜡烛点燃后,递给夏挽秋。

夏挽秋接过河灯,手指捏了下小狗尾巴,“我都喜欢。”说着,小心翼翼地把河灯放在池里,手在水里轻轻一推,就见那小狗样子的河灯慢悠悠地漂走。

秦烨脸上带着笑,把一个个河灯点燃后放到夏挽秋手上,夏挽秋把它们送到荷花池中,不多时,就见池面上点点烛光摇曳。

“这些也是你做的?”夏挽秋看着最后一盏河灯漂走,开口问道。

“恩。”秦烨递了手帕过去,“擦擦手。”

夏挽秋脸一红,犹豫了下才接过,把手上的水擦干净后,因为已经弄湿了,就没把东西还回去,秦烨也像是忘记了一般,没有提帕子的事情,反而开始讲起自己沿路的所见所闻。

“原来穷苦人家换婚是因为出不起聘礼啊。”夏挽秋听后感叹道。

“恩。”秦烨把放月饼的盘子往夏挽秋那儿推了推,才接着说道,“粜米换豆往往苦的都是哪些女子。”

夏挽秋捏了块月饼,看向秦烨,他们这样的人家虽然极少,但也是有这种事情的,因为有时候这样可以让亲族发展的更好。

只是他们叫这种为联姻,而不是粜米换豆,联姻可谓是互相得利的。

“因为穷苦人家一般都是先急着儿子,鲜少有为女儿着想的。”秦烨解释道,“那些人往往吃饱穿暖都是问题,注重传宗接代有儿养老,在他们看来,女儿都是要嫁出去,是别人家的。”

夏挽秋抿唇,这才明白秦烨为何说苦了女儿家,像是秦家和如今的夏家这样的,女儿有时候在府里养的比儿子都娇,虽然到后来,也需要以自己的亲事来报答家族,可是家族绝对不会让女儿嫁的太差,那样对家族名声也不好。

而那些穷苦人家,为了给儿子娶一房好媳妇,可是不会考虑女儿嫁的好不好,万一嫁给年龄大,外貌丑陋或者品性欠佳的,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夏挽秋见秦烨没再说下去,就看向他,谁知道秦烨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挽秋手中的月饼,眉微微一扬,弄得夏挽秋一下子红了脸,低头慢慢吃了起来,直到一个月饼吃完了,秦烨才给她茶杯蓄满,接着说道,“有时候儿子要是对娶得媳妇不满意了,休妻后,那家人可不会管女儿过的幸福不幸福,也会逼着女儿回娘家,闹和离。”

“咦,那……”夏挽秋一脸惊讶,“那女儿怎么办?”

这样的女子还如何能嫁的出去,要她们如何是好,万一那女儿已经在夫家生子了,这不是骨肉分离吗?

“这种事情少,但不是没有。”看出夏挽秋的意思,秦烨开口道,“有些地方并不是介意媳妇是不是二嫁的,因为他们能娶上妻子已经不易,甚至于……有兄弟共妻的。”

秦烨会告诉夏挽秋这些,也是有自己的打算,他已经得了消息,怕是中秋后,自己的任命就下来了,应该是工部不高于六品的。

若娶得是一般大家闺秀,秦烨是绝对不会与之说这些事情,可是虽只见了夏挽秋几次,可是秦烨发现自己未来的妻子是极其聪慧懂事的,所以对其期待也就高了些。

以后要走的路多难多险,没有人比秦烨自己更清楚,那是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甚至连累全家族。

刚刚夏挽秋问他累吗?

累,怎么可能不累,只是他别无选择,出门这段日子,那面具就是一个妥协,除非等他有能力让所有人闭嘴,才能真正去掉遮掩,不论是脸上的还是心里的。

要是夏挽秋达不到……秦烨看向那池子,有些河灯已经灭了,刚刚的璀璨仿佛只是一个梦境。

那就达不到吧,这样的女子已经极其难得了,也是他奢望大了些,不过以后她只会是自己的妻子而已。

夏挽秋不知秦烨心中所想,只是沉默了许久才问道,“那锦平县吗?”

“我是地动后才到的。”秦烨叹了口气,眼神微暗,“十室九空。”

夏挽秋没再吭声,因为她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执起酒壶,为秦烨和自己个倒了一杯酒,放下酒壶,右手捏着杯子,举在半空看向秦烨。

秦烨与夏挽秋对视了许久,忽然露出笑容,清浅而雅致,端起酒杯,与夏挽秋轻碰了下,仰头喝下。

夏挽秋笑了下,也把酒一口饮尽。

“是我不好,自罚三杯。”秦烨等夏挽秋放下杯子,才说道。

秦烨为了照顾夏挽秋,此次准备的酒并不醉人,反而带着几许甜,只是不知是因为秦烨的笑还是喝酒上脸,夏挽秋的双颊红扑扑的,眼睛也水润的可爱。

等秦烨三杯酒喝完,夏挽秋开口道,“这园子的布置和河灯,是晴儿的主意吧。”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秦烨挑眉笑笑,并没有回答。

月光下左脸上的伤疤像是消失了一般,就连面容也模糊了,夏挽秋只记得,那一双温润到了极致的眼。

夏挽秋也没有执着想要答案,“借你古琴一用。”

秦烨依言把琴递了过去,夏挽秋接过并没有马上去弹,而是起身在荷花池里净了手,用帕子擦干,然后端坐于地,没有香烟缭绕,只是荷香四溢,随性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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